專訪百事集團大中華區客戶和銷售發展資深總監黃珮婷下篇。無論是工作或生活,她說,重點還是要回到自己的選擇,你想把什麼角色顧好,你想把時間花在哪裡。她也說自己的故事。某年,她做試管,懷上三胞胎,過程有個胚胎萎縮,剩下雙胞胎,再後來,兩個胚胎心跳都停了,必須做引產手術。知道消息那天,正要開重要的業務大會。

專訪上篇:〈專訪黃珮婷:別把完美當目標,那只是把自己逼死而已

十年之後,我要成為什麼樣的人,成熟到什麼地步

「29 歲的時候,我其實是擔心,我嫁不出去怎麼辦?」

我問起 29 歲那年,她如何給自己指路,「我是從『嫁不出去怎麼辦』這個點開始,一路往下想,想到接下來的十年後,我想成為什麼樣的人,過著什麼樣的生活呢?現在回頭想想,就算沒有結婚,也不會怎麼樣啊。」

30 歲以前的焦慮,挺真實的。


圖片|黃珮婷提供

十年後的際遇,是什麼樣子,黃珮婷鼓勵大家,先不要想環境,而是回到自己身上——我想成為什麼樣的人,我要成熟到什麼地步?環境的變動難以預料,但關於自己的探索,永遠能持續進行。

「暸解你自己,並且去探索這世界。不管哪個年紀,這麼做都是好的。活到老學到老,很老派,但真的是這樣。不同年齡,給自己找的課題也不盡相同,總之,要去理解自己的選修跟必修是什麼嘛。」

把人生的課題,想做選修與必修,真有不會,又怎麼樣,那反而正是學的原因。於是,能夠用另一種眼光,看待自己所處的當下與難關。

我好奇問她,那麼你的十年後呢?

「我的十年後啊,我想的是,我再怎麼工作,最久最久,就是兩個十年了,我還有什麼想做的?我想留下什麼印記?還有什麼事我真的做了,能對業界跟世界產生影響的。」也要把家人與生活型態考慮進去,「這很重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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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給你看正面啊,你要看背面,我就轉過來囉

經歷三次子宮手術,十三次試管療效,中間雙胞胎流產,再進手術房。這個耗時長久的過程,她學會接受,「有些事情,你只能盡全力,沒有任何一定會發生的結果保證。」

「中間我失敗了非常非常多次,是我人生中蠻大的課題。真正辛苦的,不是打針開刀,而是等待後的落空,甚至是著床後的流產。」說來雲淡風輕,過了就過了,真正的辛苦,很少人看見。之所以選擇講出來,是因為或多或少,能鼓勵有同樣經歷的人。


圖片|黃珮婷提供

她說因此,好多人都覺得她正能量。

「欸,那是因為我只給你看正面啊,你要看背面,我就轉過來囉。」

她說自己真是普通人,有超級負面的時候,也會動念不想上班,也會想著老娘不幹了,只是沒有選擇在大家面前表達負面而已。「因為我沒有義務把我的人生,在所有人面前全部攤開啊。」

假日,她跟兒子說,嘿,今天我們來比誰比較懶惰好不好?接著賴床一個上午。「我也很懶惰,我也負能量,我也有烏雲,你不知道,只是我沒有寫出來。」

真不開心,她知道怎麼療癒自己。要兒子的抱抱,大吃大喝,或乾脆躲起來,或是哭一哭,誰沒有這樣的時候呢?

社群時代,我們看事或看人,平板淺碟。人是有多個面向的,撕下標籤,嘗試去看見其中的豐富。人說她是勝利組,她說我最苦澀的時候,不過選擇不說;人說我好希望跟你一樣,她說千萬不要,我希望你做你自己。那是最好的。

把限制看作條件,突圍走出來

我問,人生有感覺過限制嗎?她說自己很少用「限制」想事情,傾向把限制(limitation)當成條件(Condition)。

「當成是限制了,就什麼事情都有限制。說真的,妳生出來就有限制了,黑頭髮,黃皮膚,一天只有 24 小時,限制是一直都在的,看你怎麼想。」最可惜的,就是當成限制,把自己困在哪裡,走不出來;當成條件,就有解法了。


圖片|黃珮婷提供

一個字詞的翻轉,突然就打開很多空間。百事集團的董事長 Indra Nooyi 也給她啟示。Indra Nooyi 是百事首位亞裔女執行長,身處多數白人男性環境的印度籍女性,Indra Nooyi 任職的 12 年期間,讓百事可樂股價累漲 80%,2017 年的總營收,超越可口可樂。

跳脫限制的眼光,在不公平的時局下,去找到你的 wayout,去贏得應得的尊重。「很像運動會,每個人有自己的賽道,你不會游泳,你就不會去報。只有你自己知道,你哪邊有長才,哪裡特殊。」

她說自己很少覺得,性別是一個限制。舉個例子,公司裡有個新進妹妹,每個月都固定請兩三天的痛經假。

黃珮婷准假,也私下跟她說,「這是可能解決的你知道嗎?」她回嘴,你自己是女生,怎麼一點不體諒?「就是因為體諒,我才想告訴你,如果你每個月都覺得自己好可憐,我要請假,才是真的可憐,對妳的未來不是好事。」

「很多人或許覺得我極端,但我真是這樣想。真有限制,就拿來突破,不要用來自憐。」把限制看做條件,突圍走出來,路是你自己的。

業務會議那天,我肚裡的孩子心跳停了

她也說自己的故事。

某年,她做試管,懷上三胞胎,過程有個胚胎萎縮,剩下雙胞胎,再後來,兩個胚胎心跳都停了,必須做引產手術。知道消息那天,正要開重要的業務大會。

「我是行銷總監,有七百多個業務在等我,我也不可能大哭,說我不去報告來。我撐著報告完,下了台,就倒在我助理的懷裡大哭,我說我孩子心跳停了。她驚訝問我,那你還報告?我說沒辦法,我要專業地把它做完。」

隔天,她很難接受心跳停止的事實,堅持不做引產手術。直到醫師打給她,你不來,就是兩個屍體掛在身上。她上手術台,做完引產手術第二天,亞洲區的總經理來,她照樣報告,真累了就坐在辦公室椅子,滑步前行。

「我當然痛,當然不舒服,我也知道怎麼控制。」她數得很熟練,「普拿疼吞下去,半小時會不痛。但兩個小時後要再吃,一天不能超過八顆,多了會中毒,控制這個量。」

我在電話另一頭很驚訝,她說,舉這個例子,絕對不是希望大家都像她一樣。真實的經驗擺在那裡,追根究底,也不過因為,這是她選的,她要的。不可能每個人都一樣。


圖片|黃珮婷提供

如果真要問她,這是不是限制(limitation),她會說,那是既定條件(condition)。我遇到了,我想辦法克服,我引領自己度過。

即將在 3/28 女性影響力論壇春季場分享,我請她最後聊聊對女性影響力的看法,「女性是很有力量的,我們很有韌性,可以擴張。韌性多數時候,是被磨出來的,這跟陽剛領導也很不同。」

作為女性,有很多擴張機會。比如生小孩,可以被視為 limitation,可以被視為 Condition,更能被視為 Option。生完小孩後,她笑說,自己很多零碎時間,也是被磨出來的,孩子在電話另一頭,呵呵地笑。

她想了想,也不只是女性影響力,真要去說,每個人的領導方式與影響範圍都是不一樣的。真正需要的,是看見我們其實有百花齊放的方向與路途,在這之中,去好好地問一問自己,所以呢,我要的是什麼,並為自己,點一整燈,造一條路。

編輯後記

掛掉電話,我們全程語音,我卻能想像她身處的場景。

她一邊專業地接受專訪,一邊帶孩,這既是她的辦公室,也是她的家庭空間;這既是一個總監的時間,也是一個媽媽的時間。角色分配以後,時間的感受不見得再只是線性的,在有限裡頭,有無限存在。

立場不盡相同,而訪談過程,我聽見最多的,是「我想要」。因為我想要,是故千方百計,無所不能。當你越理解自己,「可能性」便開始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