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固的性別角色想像,可能正「天真無邪」地迫害著一株株幼苗。性平教育刻不容緩,你的關注不可或缺。

作者|林若曇

我穿著一身仿歐洲中世紀風格的服裝,走向投票所領取我的公投票;我很慶幸我不是活在女性必須裹小腳的年代,也慶幸自己身為女性擁有受教權、參政權與工作權,但我仍然是在這個時代被獵巫的對象──只因為我是個雙性戀,只因為比起女性,我的性別認同更偏向男性,於是我在這幾個月來承受了來自恐同團體的獵巫騷擾,因為我不是他們眼中「正常」的異性戀女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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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現實生活中努力地維持著一個「異性戀女性」該有的模樣,如此一來我才能逃避多餘的紛擾;我第一個愛慕的對象,是幼稚園的女同學,我至今還記得她的名字與長相,但她不知道我愛慕過她。在我進入小學時,台灣還沒有開始落實性平教育,我從青春期開始忍受男同學的言語和肢體性騷擾,沒有人明確告訴他們這樣是錯誤的,我也沒有意識到自己是被侵犯的。

某個女同學看到我跟另一個女同學親暱的舉動,她們開始說我像是個同性戀,說我這樣很噁心;我不知道什麼是同性戀,我只知道不論是什麼性別,我只是欣賞著、愛慕著我所嚮往的人,而在當時我愛慕著的對象是一個有著陰柔氣質的男同學,我欣賞他演奏音樂時的模樣,我欣賞著他朗誦文章的模樣,甚是極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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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小學的性教育像一個集中營般,我和許多中高年級的女同學被叫到學校的大禮堂,接受「只有女性才應該知道的性教育」;我們被集中在那裏接受許多有關女性性器官的知識,還有衛生棉與胸罩的使用方式。當課程內容與問答時間結束後,我們被諸位老師再三提醒甚至是警告:「出去之後不能任意談論有關子宮、衛生棉或胸罩的事情。」當時我接受到的訊息是──原來身為女性進入青春期是件可恥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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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0 年葉永鋕被發現在廁所中「意外」身亡,而我卻是在中學以後才逐漸接觸到事件的全貌;於是我從中學開始進入到台灣教育環境實施性教育與性平教育的過渡期。在這段時間內,諸如言語或肢體的性騷擾沒有斷絕過,而我時常還被調侃、羞辱著長相不出眾,所以不會被性騷擾──他們不知道我第一次被猥褻,加害者是幼稚園的男同學,而我是在中學過後才知道我當時被侵犯了。

這幾個月以來,我時常想起求學階段中遭受的各種羞辱乃至霸凌,原因只因為我是個生理女性,因為我有雙性戀傾向,更可悲的是我還不夠美貌到讓旁人願意幫助我;對他們而言只有美麗的異性戀女性值得被重視,而我什麼也不是,醜陋、古怪又孤僻,所以即使同年級的男同學放話要讓全年級的人都排擠、欺侮我,也沒人替我說話,雖然校園的反霸凌口號一直在推廣著,但我仍然是受害者。

我就這樣帶著嚴重的創傷後壓力症候群與憂鬱症傾向長大,直到上大學之後,開闊的校園環境與多元的學習管道,才讓我真正的體悟到校園學習的快樂;但我仍然會在夢中回到那段曾經被欺侮的時光,我仍然會在惡夢中掙扎,那些隨著創傷後壓力症候群而支離破碎的記憶,總是會突然侵襲而來,讓我的身心飽受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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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人生無法再次重來,我只希望其他和我一樣有雙性戀傾向,或性別認同與生理性別有出入的孩子們,可以不要經歷和我一樣的痛苦,我祈願著他們都能快樂、平安且健康的長大;然而我知道光是祈福還不夠,光是投下公投票也不夠,我還是會撰寫更多文章,讓台灣民眾知道唯有不停關注社會的每個角落,我們才能拯救那些受傷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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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並不期望在公投過後,獵巫現象能夠在一夕之間改善,我知道我仍然會受到來自各方的騷擾與羞辱;但都撐過那麼長的時光了,還會害怕再多撐一段時間嗎?我只希望在我和許多同運的夥伴持續努力下,能夠保護更多脆弱的孩子。這條路很漫長,我不知道還要走多久,但即便背負著汙名與誤解,我也願意走下去,即使我的背上沒有十字架,只有遍體鱗傷,縱使結果可能是火刑場,我又有何所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