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凱莉寫關於情愛的極短篇,誰不想好好說再見呢?面對分手後,對方的不告而別,只是想要一個答案,才能好好在心中劃下句點。

在婚禮前的 180 天,凱突然消失了,20 天後琳的帳戶裡,多出了一筆款項,算一算金額,正好是婚宴會場的退款。

凱是自由工作者,搬離了他們的共同居所,便成了一根四處錨定、四處漂流的釘子。琳對於凱的去向毫無頭緒,他的手機始終無人應答,冰冷的語音像是一再同她確認,一切都已終結,他們的關係不再有溫度,一切回歸生冷客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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琳很想詢問那個某某某,但始終不敢聯繫任何共同朋友,深怕追了一條線索,就切斷一條相連,她甚至不敢接起任何來電,也許電話那頭會詢問婚禮進度,她得撒那種連自己都騙不過的謊。

她從不知道自己可以如此耽溺,她有錢,比男友有事業成就、她有自己的朋友、有廣泛的興趣,婚姻只是順理成章但無足輕重的事,現在卻怎麼成了生活的核心?她說自己不需男人,難不成是因為始終都有男人?

她照常上班下班,只是不再同人閒聊,避免得解釋自己。會議結束後,她想匆匆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後頭跟著的年輕同事叫寶妹,總是成天纏著她姐長姐短的,問她新的香水牌子,問她口紅色號,問她進修活動。

寶妹崇拜她,外貌、事業、愛情都想循著她的路子。但當別人的神不容易,造神毀神都是一瞬之間,她不想平白無故登上了天,又從高處下墜。

琳聽見寶妹喀喀喀的跟鞋聲,她知道那是和她同款的露趾涼鞋,琳是淺金,寶妹後來學她買了淡桃紅,亮皮包覆足跟,半露裸足卻又俐落,散溢著一種自信型的性感。此刻她怎麼都不願與寶妹對話,琳趕緊加快腳步,轉身回到辦公室裡,門一關上,她發現自己心臟迸迸響,何以如此害怕?那彷彿是昨日的自己要來向今日的自己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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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她刻意加班到十點,她認為排山倒海的工作能讓心緒儘速恢復平穩,生活回歸常態,日子太滿,便沒時間留給煩惱,煩惱是閒人的事。一開始,她還期待能破鏡重圓,而如今,她認為凱就算回來,她也不打算吃回頭草了。在空無一人的辦公室內,她關上亮閃閃的燈,漆黑中她告訴自己,現在只剩下下台一鞠躬,謝幕一類的事了,她得找個完美的台階下,讓自己毫髮無傷的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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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的日子她找出完美的緩衝之計,誰詢問了婚禮的事,她便仰起頭,驕傲的打趣回答:「阿呦,你一定要一直提醒我要脫單的事嗎?我還真不想走進愛情的墳墓裡,再讓我享受一點單身的美好吧。」久了,真沒人再提了,久了,她也覺得,是自己不要這個愛情,不是這個愛情不要她。

那陣子寶妹來協助她的企劃,產品是一款新上市的抗老精華,寶妹像隻蝶,把琳看得美艷如花,成天繞著她轉,每每文案寫到一半,寶妹又會讚起她來:「琳琳姐,妳真的很會保養,完全看不出已經四十。」這話琳越聽越膩,其中邏輯有誤,因為不斷有人提醒妳還年輕時,大概就代表妳已不再年輕。但真正讓琳沮喪的是,一向自信的自己,何以在乎,莫非她打從心底也認為自己年華不在?

大約就在這陣子,琳瞥見了一則報導,內容是鼓勵女人多做愛,因為性交次數太少,陰部容易萎縮,更年期也會提早到來。閱讀至此,琳匆匆關上視窗,文章沒讀完,也沒再確認資訊的準確性,只想將此事丟到九霄雲外,但所有的沈重卻落入了她的下體,一種不被滿足的空洞感飽脹,十足怪異,又沉又空。她問自己,有多久沒做愛了?三個月、四個月?又問自己,下一次做愛會是什麼時候呢?她雙眼掃過辦公室的男人們,那時髦結實的小鮮肉、那身型臃腫,前額微禿的已婚男、最後掃到一個年紀相仿,品味卓越的男人,這才想起,噢!不對,他是gay。此日,正好是她月事第一天,腹部微疼,總有人說生完孩子會好,現在她開始懷疑,此生她是否會有自己的孩子呢?想著想著,腹間的腫脹感已蔓延到下體,甭談成為母親的事了,此刻,連身為女人,她都整個覺得不對勁。

大抵是白天的那篇文作祟,夜裡,她在床上翻來覆去,特別想念凱的氣息,她摸著自己充滿少女感白皙柔嫩的胸,想著凱的大手,凱的調情,但怎麼觸碰都不合拍,這手的質感與胸太近,近到燃不起任何的化學作用,近到澆熄了所有可能的火花。好在那個夜裡,凱回來了,他的大手溫柔又粗魯地握著她的小胸,彷彿告訴她,她無論如何強勢倔強,他仍是她世界的主宰。慢慢的,琳逐漸意識到凱的呢喃既空遠,又斷裂,原來一切不過是一場夢,更甚者,她發現夢裡的主角不是自己,床上躺著的是另一個女人。她想從夢裡醒來,但夢頑強的持續著,直到女人準備翻轉身,夢才倏忽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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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來時,她已滿臉淚水,這是分開後她第一次落淚。夢裡的那個女人沒露出臉,但她知道那女人是寶妹,她覺得她的夢不可理喻。

這一刻,她好想跟凱說話,她終於明白,她氣他,不單是因為怒,也是因為還有愛。誰的感情不是千瘡百孔?相愛的人,誰不是走著走著就散了?這感情她是不要了,但她要一個句點,一句再見,一個重新出發的起跑板。

於是她舉起了話筒,居然就接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