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往前，就沒有盡頭」專訪空間設計師蔡蔡

蔡蔡（蔡芳琪）從藝術學院到空間設計領域，多年下來，開始自己接案，笑起來有淺淺的酒窩，看起來柔軟的蔡蔡，今年夏天走上中央山脈的前鋒路線「北一段」，並將旅途中風景透過速寫帶回平地，讓蔡蔡與你分享爬山與療癒自己的過程。

爬山是一趟療癒的旅程

因為這次和三星的合作，和大家出版社的總編輯賴淑玲、Earwax 創辦人戴杏芳一起走上中央山脈的前鋒路線「北一段」，對她來說是很特別的經驗，來回走了 11 天，心中有許多感觸。

她說自己從小大多獨來獨往，話說得很省，和群體時常格格不入，後來因為工作需要，也因為歲月累積，蔡蔡變得比較擅長面對人群，也漸漸習得大嬸閒聊的技能，才跨過了與人互動的這道坎。

大山有一種攝人的氣魄，加上入山的時間若長，很容易和都市生活斷開成平行宇宙，剛從一段忙碌工作中抽身的她，瞬間進入這樣的世界。這是她大嬸化以後第一次入山，但不知怎麼地，幽默的話派不上用場，她又成為過去寡言的自己，在山中只是安靜地吃飯走路睡覺，說最低限的話，並且沒來由地隨時隨地處於可落淚的狀態；體力耗盡、行進間、登頂時— 幾乎就是任何時刻。直到行程進行到中段的中央尖山，這種感覺才全面退散，就像排毒一樣，排完了，重置完成。

山有自己的邏輯與各種意義上的立體，攫住你的不一定會每次都相同。

兩年前因為剛經歷人生很大的轉折，想要轉換心情而誤打誤撞去了嘉明湖，心緒處於高張力的狀態，感官都很放大，又是第一次上到 3000 公尺，印象自然很深刻，是很難超越的經驗。但她說爬山是這樣，當初在嘉明湖帶走的諸多感受在這次爬北一段的時候甚至沒有出現，山與人都是立體的，爬山這件事也是立體的，有很多面貌，時常出人意表。

山會讓你看見最真實的自己

過程中，最令蔡蔡印象深刻的是扁平足的她因為誤穿了平底的溯溪鞋數小時，而在後來連續陡下的雨天，膝蓋痛到無法彎曲，只能緩慢倒著走呀爬的下到紮營處與老早就到的隊友會合。在後面護航的嚮導大哥一邊看顧她的安危一邊用無線電和已到達的嚮導們開很好笑的玩笑，前面有點不放心的同事則很貼心的留下來開路。

蔡蔡說，爬山很有趣，它可以讓你很快速的看出一個人的本質，也能讓你因為發現自己在遇到某些狀況時最原始的反應而更加了解自己。像是之前在奇萊北時嚮導意外摔傷肩，骨折疼痛難耐，另一個隊友分擔了一些負重後先往前走了，剩她一路耍寶和嚮導走出登山口。

「平地生活往往有比較多選擇，也比較有條件去修飾自己的行為，但在山上往往很直接，需要當機立斷，每個人的選擇也都很直接。當時我還蠻驚訝自己可以照顧別人的安危，因為我一直以來比較是受到幫助的那一方，小時候和媽媽姐姐困在電梯裡也只會大哭而已。」

蔡蔡這次的任務是用 Samsung Galaxy 旗艦手機創作出在山上的所見所聞，我好奇的問這是怎麼樣的體驗，自爆本來是蘋果迷的蔡蔡，用了新的手機後，就二話不說的跑票，除了手機畫起來直逼在紙上創作的觸感，更重要的是，畫錯還能回復到上一步，這大概是所有創作者在紙上畫圖時，都夢寐以求的功能吧。

她說台灣三千米以上就像是另一個世界，也常常催眠身邊的朋友有機會要上去走走，撇開超不超越自己這種好像很沉重的事情不說，都是一種很好的休息與出發。

空間，是內在精神的實體化

「我覺得空間其實是人的內心的延伸。」身為一個空間設計師，蔡蔡是這樣想空間的，就像我們在家堆積屬於自己的物件、把家弄成理想中的樣子，某個程度上，就是企圖把內在的精神實體化，這樣能讓你感到舒服或安全。

聊起住家的空間，她說，城市裡的空間往往很精緻，看得到、摸得到的可能都是經過很多加工的，然而人總有對這些感覺厭倦的時候，需要一些相對質樸的東西去平衡。

這也是有些人隔一段時間要去爬山的原因之一，或是有人會說原始粗獷的東西有它一定的力道在。她覺得生活就是在精緻和原初狀態兩端不斷取得平和的動態結果，她理想的居住空間是較接近本質一端的，因為家空間是人最私密的場所，需要以最沒有負擔的方式呈現，當然人還是會有對精緻空間的需求，這個部分就留給商業空間去填滿。

聽蔡蔡說空間收納，我忍不住覺得是特別的收穫，因為她認為空間最重要的是「心理衛生」。

心理衛生是一種狀態，就像桌子很亂，會覺得沒辦法做事，非得整理乾淨才能開始，空間對應的是你的心理狀態，對有些人來說空間出現一直用不到，但捨不得丟掉的東西，無形中就造成自己的心理負擔，這時好的收納設計就像整理好的桌面，會讓你快速進入狀況、減少心裡的阻礙和負擔。

所以好的居住空間，收納是必要的，除了方便把東西收起來，也能保持心理衛生，讓自己處於一個良好的狀態。

人生由各種變動推進

在一開始，我就忍不住發問，藝術領域轉換到空間設計的感覺？蔡蔡坦言，一開始非常辛苦，什麼都不會，剛開始到小規模的事務所實習，什麼都要學都要會，無疑是把自己丟到生猛的環境，讓自己生存下來。一路到現在，蔡蔡回頭看當時，她說自己過去設計的空間有一點太乾淨，人對太乾淨或太新的東西其實是會有一種防禦性的，所以反而會讓人無法自在的待著。透過這樣的察覺，蔡蔡說他現在正在重新琢磨一種平衡。

如果把人生拆成幾個階段，影響蔡蔡最大的反而是大學畢業後那段，對她來說，那是自己真正開竅、感官一點一點被打開的時期。

因為工作壓力，蔡蔡曾有一段長達兩年的長跑習慣，因為跑步是一項可以獨自完成且隨時隨地都能進行的運動，這件事支撐了她的生活，她笑說是一個自閉人打開自我的重要里程碑，即使最後因為扁平足的關係沒辦法再跑，都仍是無可取代的過程。如今爬山擔起支撐生活的腳色，只是現階段還沒辦法很常上山。

我認為蔡蔡是一個這樣的人，遇到事情，不急著判定當下好壞，因為人生有好多變動，不會一直很堅強，也不會一直都很崩潰，一定會有自己比較喜歡的狀態和時間，但不必去定奪哪個比較好，哪個比較不好。

最後，問蔡蔡能不能送一句話給遇到瓶頸的女人迷讀者，她說：

「不要害怕把一件事走到盡頭。」

不要害怕把各種人事物做到或走到盡頭，因為每件事都有自己的去向和時間，用那個時間點上能達到的、最好的心智去思考，然後行動，就可以了。蔡蔡對自己是誠實的，她在意的，不是別人「為什麼你跟別人不一樣」的目光，而是有沒有讓自己坦然地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