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小說家的碎念日常：「你好像沒朋友」的語言殺傷力

老想著無所謂的事，想說的話毫無保留寫出來，超平民小說家津村記久子的生活異想，原來，活著的意義就隱藏在這些意想不到之處。聽她說「你好像沒朋友？」，這是種傲慢的孤獨。

文 / 津村記久子

難聽的話很多，對許多人來說，最狠毒的應該是「你好像沒朋友」。

這句話像是在說「你好像交不到朋友」，有種攻擊對方人格的感覺，殺傷力是笨蛋、醜八怪無法比擬。笨蛋或醜八怪也許只是暫時，以後說不定會變聰明，或是在某方面表現傑出。長相則可以靠化妝修飾，就算不化妝，也是會「情人眼裡出西施」，或是個性、風格能夠有所補足。

但，「你好像沒朋友」的貶抑範圍很廣。未表明的理由暗示著各種可能性，否定了對方。好比說，老是自顧自地說自己的事，令旁人極度不悅，偏偏本身也沒其他優點。

不過，那句話隱約有種模糊廣泛、深遠延伸的感覺。比起作用力短暫的笨蛋、醜八怪，「你好像沒朋友」帶著永遠否定對方人生的含意。

換句話說，就算是笨蛋、醜八怪、沒才能、很窮、人生經驗貧乏，只要身邊有益友還是過得下去。反之，聰明、才貌兼備又有錢、人生經驗豐富的人，假如沒朋友，比起前者的從容悠哉，他們會是什麼下場？會變成怎樣的人？想想似乎頗嚴重。

更複雜的是，「你好像朋友很多」這句話，字面上看來是羨慕、讚許的口吻，背後卻有種嘲笑對方人際關係膚淺的批判意味。用「朋友」當作評斷指標，實在要不得。

那句話好似炸彈，相當棘手。儘管態度如此消極，我還是很在意，因為我也常在思考「好像沒朋友」的意思，感覺多少可以理解。其實這也沒什麼，為何我沒再繼續想下去？最近自己也覺得不可思議。

我想，說別人「你好像沒朋友」的人，心裡其實很畏懼「沒朋友的孤獨」。說不定就是那樣的心情，使他們說出「你好像沒朋友」這種惡毒的話。「沒朋友的孤獨」讓酸人的一方與被酸的一方產生聯繫。到頭來，兩者其實一樣孤獨。

所以說，兩者究竟有何差異？這麼說好了，區分的標準與其說是「有／沒有」朋友，應該是說，是否有坦然面對沒朋友這件事的堅強意志力。人際關係也得靠運氣。

有好的朋友、家人或配偶，儘管需要本身的努力，運氣的影響也很大。用那樣曖昧的事來定義某人狀態的好壞，瞧不起狀態不好的人，這是很傲慢的心態。

不過，我看起來「好像沒朋友」嗎？因為害怕知道結果，我沒勇氣去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