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迷【性別選書】單元,我們將一月誠摯推薦一本好書,與你分享書摘以及編輯心得。寫在父親節這天,我們特別想給在孩子成長中缺席的父親一個空位——讀作者蘇美的《文藝女青年這種病,生個孩子就好了》。她是豆瓣上的吐槽神人,也是人們眼中的「文藝女青年」,她在懷上孩子後,發現那些疼痛、焦慮,孕婦指南都沒寫,她決定自己寫一本屬於文藝女青年的孕婦指南。

「我的一部史詩,只是別人的極短篇。」

做一個女人,經常有這樣的感受,你的煎熬與悲壯,別人覺得只是芝麻綠豆,例如:生孩子這件事。讀《文藝女青年這種病 生個孩子就好了》,我不免想像作者蘇美的丈夫,在讀至〈一個人去戰鬥〉後會有什麼感受:「生活給我的,是一個不肯從線上遊戲和NBA球賽前挪動屁股,去把一切就緒的衣服晾到晾衣架上去、把小碗小勺順手洗乾淨、把奶瓶奶嘴洗好晾乾放進消毒鍋裡去的孩子爸。」

那個男人或許會瞅一眼身旁泡奶的蘇美,心裡滴咕一聲:「這個瘋女人。」然後繼續打他的線上遊戲去了。

母親的戰鬥:當柴米油鹽取代詩書畫

爸爸的一部部極短篇,編織了與孩子的成長故事:第一眼看見娃的感動、滿月抓周、全家旅遊、孩子的畢業典禮、孩子的結婚典禮⋯⋯。身為爸爸便義正嚴詞地退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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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的史詩則是 24 小時的,於是蘇美被孩子折騰一晚上,好不容易等他睡著後一人獨自去喝凌晨的牛肉湯,喝不下幾口念起孩子又風僕僕鑽回家;於是孩子要不要吃副食品的婆媳之爭,成了她生活最前線的戰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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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一個孩子在世上,就是把自己最疼的地方拱手交出去,這個世界有無數種手段利用他傷害你。......這只外星小怪物會慢慢長大,學會各種新技能來挑戰你的極限。你的人生開始了一個漫長的主題,就是和這個小東西相愛相殺。」

做一個正格文藝女青年,為什麼要透過一個孩子?當柴米油鹽取代詩書畫,當孩子哭聲取代夜晚的 live bar,你只剩孩子,與孓然一身的孤獨。甚至你眼睛雪亮點,看透連孩子都不是你的。

孩子,我也只是你的母親而已

如蘇美說:「如今一條嶄新的生命擺在你面前,告訴你人生過半,來日無多,但同時它仿佛又是一個自我救贖的契機。他有新的肌膚、新的眼神、新的頭腦,好像你可以在他的身上再活一次,可你又知道這個帶著你基因的小東西,最終不是你,而是另外一個人。」

親愛的母親,孩子只是你再活一次的妄想,這是一個女人傾盡半生後的唯一想望,讓另一個存在,平安長大為快樂的人類。

正格的文藝女青年堅忍不拔,有理子有面子,然而母親一職正是最好的修煉場,這個世界啊,有人幫你是僥倖、沒人幫你是本份,她椰榆著廣大事不關己的父親、家族,那些為孩子哄哄抱抱卻不曾為他把屎把尿的人。要做一個萬事如意的媽媽只是天方夜譚,醒來,就別再做撒嬌的夢。那些紛亂的生活,母親都會擺平,將就在這樣的角色結構下活著,蘇美用一個個鋒利的字反抗造路,不曾停止腳步硬著頭皮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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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小朋友到底是個房客,等養成年了,上大學泡姑娘看世界,他就徹底是他自己了,而希望那時候我還是我自己。我再去養條狗。」

孩子與母親被經營成「相生相長」的關係很不意外,意外的是蘇美卻不斷告訴自己,孩子不是你的,孩子不是你的。她把自己寫的薄涼,可是誰也知道她的熱切,她不是扛起一個孩子,而是不願辜負生命,如同她不想辜負身為「自己」。

所以文藝女青年,到底要不要生孩子?

作為一個背負著蘇美口中不諳世事的文藝少女,我希望我們的少女與母親都不要放棄治療,如果這代的父親不可理喻,我們要教會下一代的孩子。我們在意的不是身為女性的低就,而是身而為人,為何不能活得更像樣?

海子曾寫下:「今夜我不關心人類,我只關心你;而我今夜也不關心女權,它在政界在學術界怎樣定義都好,我只關心你,因為你就是我。我關心你,就如同我堅持一件事情,並不是因為這樣做了會有結果,而是堅信這樣做,是對的。」當我們談論文藝女青年這種病,談的不是主義,是對自我的殷切盼望,說到底我們有個夢,就是無論生不生,都還能是自己。

蘇美沒有告訴你生個孩子,她反倒說,生孩子不是必須要做的事,也不應將之與女性的自我實現強行捆綁。理所當然地,我們但願有一個女性的自我實踐與母親身份並不衝突的盛世到來。

最後她說這是一本「不對之書」,因為先前的執著與崩潰,果然時間過了就沒什麼了。那為什麼又寫下來,因為身邊的媽媽喊著:「你寫下來吧,不然咱們都白疼了」。要是沒人紀錄那母親的生前焦慮產後憂鬱,身為媽媽那些確切存在的疼痛,都被誤指為庸人自擾呢。(同場加映:《從此,不再複製父母的婚姻》如何面對產後憂鬱症?

或許你仍不明白,文藝女青年這種病,為什麼生個孩子就好了。文藝女青年,若泛指懷有理想不願服膺現實的一群人,你曾迷戀巴黎土耳其電影,你從一個不食人間煙火的女子空降到孩子的奶瓶尿布堆中,生活的難撕裂了你的春秋傷感,孤獨對你來說太奢侈,就算你再有一顆透明清澈的玻璃心,世故也會將你磨練成鋼鐵。

文藝女青年的品性,最後剩餘在她的字裡,她把自己關在馬桶間目睹一面牆像眺望遠方的歇息,把自己的軟肋活成堅強。

還好,你知道她在孩子的亂世中,能從一方飯桌找到獨自的片刻安寧。

世態經常令人滄啞意冷,讀蘇美的字,心腸還是熱的。

「改變我們的不是愛情、婚姻或者孩子,也不是我們自己,而是時間,我們經歷過的孤獨、傷痛、焦慮、不安,都被悠長的時光一一治愈,我們所期待的將來,也都會在時間中慢慢出現或者不出現。但那都不要緊,每當我回想那些看不到的大海、枯萎的草坪、海上吹來潮濕溫軟的風、風中鼓脹的床單,除了感謝時光的偉力,還有些帶著微微疼痛的嚮往。好像在秋夜的地球上嚮往燦爛的英仙座大星雲,這嚮往,超越渺小的人力,超越所有現有知識,給人最溫暖和遙遠的慰藉,讓人感到生而為人到底值得。」——蘇美 〈兩個媽媽的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