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分活出人生」,是陶姐的人生哲學,也是教養態度。感謝民歌之母,伴我們走過那些靜好歲月。

民歌沸沸揚揚,走到今年已經第四十載,多少人的青春旋律是用民歌寫下,多少人的鄉愁是被民歌喚起。四十歲,已經是個成人的年紀,多少人還記得當年一手催生民歌的資深廣播人陶曉清女士,她不只催生了民歌,更教養出知名廣播主持人/作家馬世芳。

難怪馬世芳常笑說:我媽是民歌之母,我就是民歌本人。今天讓我們從母親的角度,切入陶曉清女士的生活,她如何看待「民歌之母」這樣的頭銜,以及她真正的母親角色。


陶曉清女士座落在台北一隅的家中

走進陶姊家,很難不被她家沉穩古樸的書卷氣吸引,字畫、書籍與綠意,爬滿了她們家的牆面。採訪的當天是個暴雨的午後,陶姊的母性在我這個小晚輩的身上也發揮的淋漓盡致,先招呼了我脫鞋襪、給了我大毛巾跟可以更換的乾淨裙子,然後把襪子跟褲子都丟進烘衣機裡,然後在煮上一壺水、泡上好茶,開始了我們下午的訪談時光。


當年還未正式成為音樂人的李宗盛,也是陶姊家的常客

當年的民歌之父,其實有兩個人曾得到這個稱謂,一位是開辦中國民歌之夜的楊弦先生,一位是胡德夫先生。兩位都是創作者及歌手,也是推動唱自己的歌的先驅,但是陶姊並非「民歌手」,當年卻因著她照顧小晚輩如我的心情,接待了很多民歌手,在她家中聚會。創作人聚集總忙著聊天發表,她卻細心為大家照料晚餐;在電台裡,播著年輕學生自己創作的歌,讓更多的人可以認識這些愛唱歌的年輕人。

而後她還組織了很多演唱會,號召大家,讓大家有個可以實際表演的舞台,與當時蘭陵劇坊的卓明共組「歌手成長班」,讓會唱歌的民歌手,不只唱歌,還學演戲跳舞,成為台灣歌舞劇的濫觴。後來更帶著大家以表演行公益,幫助了許多中輟生、受刑人跟陽光基金會的朋友。

民歌手們因著比賽與唱片,在坊間漸漸有了名氣,陶姊卻還是一直隱身幕後做策畫的工作。一次在她帶著民歌手前往香港參加香港現代民歌協會的演出時,著名詩人余光中先生,看著陶姊對推廣民歌不遺餘力,稱這位沒寫歌不唱歌的陶曉清女士,是推動搖籃的手,「民歌之母」這個稱號也就沿用至今,而當年,陶姊不過三十出頭,剛當上兩個孩子的母親,卻有著更多音樂上的寶貝。


當年與民歌手們在國父紀念館前的合照

很多民歌手後來大學畢業後,從歌手的身分離開,進入職場進入家庭,或是遠走國外求學居住。但是人來人往,大家總會寄信到中廣,告訴陶姊她們最近的消息。於是十年二十年過去了,或許民歌一度被淹沒在流行音樂的市場下,但是因著這分切不斷的關懷與聯繫,讓這些民歌手們,在不管生涯更迭、事業起落的數十載後,都還願意再聚首,一起回憶民歌時代的純真與美好。


今年在中山堂光復廳,由中華音樂人交流協會所舉辦的民歌四十記者會

今年是民歌四十,台灣各地的大小活動不斷,中華音樂人交流協會也推出了南北巨蛋的演唱會、紀錄片、影音書、展覽及座談。訪間更有民歌快閃、民歌音樂劇《微風往事》等演出,都再再喚起人們對民歌的思念之情。但是對陶姊來說今年卻是個更加特別的一年,因為她得了癌症。

陶姊的母親五十幾歲就過世了,原因也是因為乳癌,這家族病史讓陶姊重新看待了自己生命的歷程。但是不同於人們對癌症病人的想像,在治療期間,陶姊依舊進行著日常生活的作息,一樣做諮商、組讀書會、上棉紙畫的課,她說她比她母親發病的晚,現在快要七十的她,其實已經多活了二十年。既然是多活的,當然要開開心心做自己的事。

她拿起書櫃上「少年 pi 的漂流日記」對我說,裡面有一段描述少年面對老虎時的恐懼,跟她面對癌症時的恐懼非常相像。既然事情已經發生,無可躲避,她就試著與它共存,不管是病魔或是死亡。大病初癒沒多久,她又投入了民歌四十的策劃工作,繼續生龍活虎的奔波兩岸,甚至是加拿大上課,她知道她的活力可以鼓舞很多人,她一直在這麼做,也將繼續做下去。

對她而言,病不是一種限制,而是在提醒她生命有限,必須做有意義的事。而陶姊對很多事情的豁達與對孩子的開明,其實都與她的父母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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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姊與母親的合照

陶姊的父母來自江蘇蘇州,兩人同年同月同日生,在當年那個戰亂的年代,她們家算是少數有爺爺奶奶爸爸媽媽一起過來的外省家庭,父母親的開明對她影響很深。當年社會風氣保守,但陶姊父母對她的交往男性朋友的態度卻相當開明,唯一的條件就是要來家裡接送,讓其他女同學好生羨慕。

二十歲的時候父母親還為她舉辦了盛大的派對,年輕時候的陶姊喜歡看紹興戲(越劇),最喜歡扮小生的朱鳳卿女士。小學四年級時就跟爸爸說她想要學唱戲,爸爸沒有笑她傻,愛胡思亂想,只對她說「要是等妳小學畢業還想唱戲,爸爸再來幫妳找學校」。

 後來陶姊因為不愛升學的壓力,從小演講特別好的她,選擇了世新大學廣電系就讀,父母親也持開放的態度與她討論,讓她很早就可以往自己喜歡的路上邁進。那時候,她成為中廣最年輕的主持人,那一年,她才十九歲,大學都還沒畢業,而這一做,就做了四十年。


陶姊的棉紙畫作品,上有夫婿馬國光老師的題字

陶姊有兩個兒子,一位是知名的廣播主持人馬世芳(第49屆金曲獎流行音樂節目獎得主),另外一位是大家比較不熟習的二兒子馬世儀,日本武藏野大學畢業,目前旅居東京。

我問到:「陶姊,您一家都是名人,妳是民歌之母、亮軒老師是知名作家,您公公是地質學家馬廷英教授,大兒子也是知名廣播人,那身為二兒子的馬世儀,會不會壓力很大呀…」

陶姊笑笑翻起了兩兄弟小時候的照片,說到大兒子從小就很會讀書,一路建中台大的念上去,也是超乎她的想像。後來馬世芳變成廣播人、成為作家,繼承了父母兩方的基因與天賦,陶姊也覺得很有意思,因為開明如她的父母,很少干涉孩子對工作的選擇,大兒子卻耳濡目染走上這條路。


左起陶姊父親、大兒子馬世芳、小兒子馬世儀、陶姊母親

反觀二兒子馬世儀,在尋找自我的路上就下了比較多的功夫。陶姊25歲做了母親,大兒子是她跟先生自己帶的多,兩人商量好陸廣播跟教課的時間,錯開後,大部分的時間都花在照顧小孩身上。

而生老二時,兩人的工作都變得更多,工作忙時常把老二送到外婆家,陶姊回想,或許也是因為這個原因,老二比較沒安全感也比較黏媽媽。後來馬世儀的在國中時的學習不是很順利,但他喜歡日文、喜歡漫畫,想念美術,就在國中畢業後去讀了復興美工,服役後工作了一陣子才去日本留學,後來就定居在那裏了。

陶姊回頭看她兩個兒子,其實很像當初父母親對她的教養,大兒子比較會念書,但是目前除了廣播節目外,也多是非體制內的教職或是演講的邀請,是個社會眼中「沒有正職」的人!而二兒子成績雖不突出,最終還是做了自己喜歡的事,用自己的方式,生活在自己舒服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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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婚或是不結婚,生小孩或是不生小孩,陶姊都覺得個人喜歡就好,會關心,但卻不干預。一如她對這些民歌手,關心、支持、給予空間、給予機會,綿長的關懷,始終站在背後,祝福著每個展翅高飛的孩子。那種胸懷氣度,讓我感受到一個母親的偉大,像一盞光,照亮出門的方向與回家的路。

在訪談的最後,面對這位綻放生命光采的長者,幾乎感受步道歲月或病痛在她身上留下的磨難,反而是智慧與豁達的生命洗鍊,讓她有著如民歌般長青的魅力。

陶姊說「生命很短,要充分的活出自己,面對自己想要什麼、不要什麼,幫助自己成全自己,才能活出生命的光彩。」而她對孩子的教養,秉持著信任、分享、扶持的原則,讓孩子能自由選擇、讓孩子自己成全自己,放手卻更長久。


陶姊上大兒子的廣播節目宣傳民歌四十

因著愛的澆灌,民歌才青春如昔;因著愛的澆灌,孩子才開出不一樣的花!在民歌運動不墜的背後,我們紀念這位推動搖籃的母親;在孩子成長的背後,我們更感受到母親的愛孕育出生命之花。

民歌之母,謝謝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