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園霸凌事件層出不窮,伴隨而來的心理創傷又該怎麼處理?面對霸凌卻身陷自責,我們可以透過 4 個將身體與情緒連結的方式,為自己好好療傷。

親愛的海苔熊:

我是一個 17 歲的女生目前正接受強迫症、焦慮症和憂鬱症的治療。

從小,我便不哭、不吵、不鬧。我的家庭和睦,我很愛我的家人,也一心想保護他們,做個讓他們放心的乖孩子。

事情源自小學時,班上有一群強勢的同學總會不定期地搞孤立,時而對我好,時而聯合所有人孤立我,這感覺彷彿是拉住了懸崖邊緣的我,又將我狠狠推入萬丈深淵,難過又不知所措。

常有人問我,當時為何不求助師長?經過幾年的嘗試,我知道無論我多麼努力想讓他們感受到我的痛苦,得到的只有不耐煩且漫不經心的回復,他們總認為那只是國小生之間的打鬧,以及同儕更嚴厲的報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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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十歲不到的年紀,我已學會隱藏自己的情緒,唯有如此才不會讓人抓到機會攻擊我,唯有如此,我才能保護好自己,省得付出真心或在信任別人後被嫌煩便被一把推開。因為我知道現實中沒有人能作我的依靠,不如把情緒封起來,不讓家人擔心。

後來,我被診斷出混合型焦慮症、憂鬱症和強迫症。不知該說運氣好還是不好,我相繼遇到幾個好像能信任的班導和輔導老師,在他們釋出善意後,我好不容易卸下防備,容許自己在他們面前展現出我的脆弱、焦慮或憂鬱。

久而久之,我開始習慣依靠他們,但我也感受到,他們的耐心正逐漸消散,開始不理解我到底出了什麼事才生病。

這是難以避免的,畢竟人的耐性也有限,但經過一次一次地接近又疏遠,我開始主動推開他們,因為,我不想再當被拋棄的那方。

後來,我開始割自己的手腕,因為一直以來對關係的不信任,和長久的壓抑,讓我不知道該怎麼宣洩發作時籠罩在自己身上的痛苦。

我知道這不是正確的方式,但的確,這是最快速的,那些說不出的苦好像就隨著血液從傷口一湧而出,感到前所未有的舒心。

被師長發現後,他們通知了家長,然而,我得到的並不是同理,而是令我扎心的話,甚至說:「你到底有沒有在努力,你是公主嗎?難道所有人都要慣著你?你怎麼這麼不知足,這樣讓愛你的人情何以堪?」

甚至連輔導老師也開始倦怠了我的存在,而家人則開始勸我不要再吃藥了,並說:「想開一點,到底發生了什麼你才會變成這樣,是不是生活過得太好,沒體會過真正辛苦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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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這樣的質疑,我答不出來,因為,即使我獨自就診,和醫生及心理師討論近一年的時間,仍找不到原因,有時我甚至開始自責和質疑這真的是我的問題,我對不起愛我的父母、師長、真心的朋友,對不起父母投資在我身上的資源,對不起這個世界。

我不知道自己在這個世上的意義是什麼。

即使活著,我並沒有讓這個世界更完整,或許少了我,這個家庭和這個世界會更完美,而對於死亡,怯弱的我不敢實踐,我不想傷害愛我的家人,不想讓他們後繼無人,不想讓他們的房子變成凶宅。真是矛盾啊。

可能,對很多人來說我就是個十來歲,不成熟的未成年,整天胡思亂想、不知足。回憶多年來,連未來都不知道在哪的我,或許對這世上還存有一點初心,一點純粹的愛。

每當看到孩子,就想著,希望他們不要在最單純的年紀接受社會的不友善,也能健康快樂,不受心理疾病的折磨。同時也想讓還對這個世界有牽掛的人或同為病友的人說聲「辛苦了。」

即使沒有人懂我們的難過,即使不斷在深淵中跌倒,即使對外只能裝作社會期待的形象,素不相識的我們也能暫時相互依靠。

by 鹿(點播時間:2023/1/20 上午 1:08:39)

親愛的鹿:

根據衛福部調查,據兒盟 2018 年「台灣校園霸凌防制現況調查」,近 7 成兒少曾接觸校園霸凌,其中近 2 成曾被霸凌,但同樣被霸凌、排擠過,每個學生可能會發展出不一樣的「態度」:

  • 有的人可能會說:「哦,這我也發生過啊,我也被霸淩過,沒什麽!」

  • 也有人嘴巴上這樣講,心裡其實已經受了很重的傷,只是裝作不在乎而已

  • 還有一些人雖然自己曾經被霸淩過,但也去霸淩別人或者是貶低別人

霸凌這個主題雖然很常見,可是在每個人的心裡面造成的影響卻是不一樣的。想想看哦,當你生活的環境就是在學校,每天有 8 小時,甚至更長的時間都栽在那個環境裡面,所以這整個世界、整個環境對你都是非常非常的不友善的。

沒有人會伸出援手來幫你,你跟老師跟其他的同學講,可能會跌進更深的深淵裡面。

這跟「被劈腿」有點像,如果你曾經相信的人都有可能背叛你,那麼你就很難再去相信下一個人;但你如果不相信其他人、把自己包在這個繭裡面的話,你又會非常痛苦,所以你又勉強地相信一點點,但沒想到又再次被傷害,再次被背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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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覺得,霸凌的傷害比較像是一個「信任與背叛」的循環。後來會變成:你當然也很想再試試看相信別人,你會變成不知道如何把盔甲給卸下來:因為你不知道怎麽去相信別人、任何一個人都是有危險的。

我想跟你說一聲,你也辛苦了,短短 17 歲的年紀,遭遇了這麽多的事情,然後這一路走來,你也很努力地把自己苦撐起來,然後很努力地活過每一天,我常常會覺得,在被霸淩的行徑底下,你隔天早上醒來,要鼓起勇氣再去上學這件事情,就已經是很不容易了。

然後在學校還要嘻嘻哈哈、假裝不在意同學的取笑,或假裝不在意同學的排擠,然後每天每天這樣度過 8 個小時、或者 10 個小時的時光。

回到家,或是去輔導室的時候,老師和家長會問你說:「哎,發生什麽事了,怎麽會心情不好啊?」他們問你這些話的時候,你還要假裝不要讓他們擔心的樣子,然後一點一點地稍微講述,自己一點點的心事,可是又很擔心、很害怕。

萬一,自己說出自己心事之後,會不會沒有被接住,然後每天每天被這些東西給壓著。

副歌裡面有一段是:

「And I find it kind of funny

I find it kind of sad

The dreams in which I'm dying

(說來有點可笑  也有點可悲  那些我垂死掙扎的夢境  竟是我做過最美的夢)」[1]

我聽過很多朋友跟我分享說,他們醒著的時候很痛苦,因為要維持某一種「正常人」的形象,至少不是自己放鬆的樣子,但睡覺的時候更痛苦,因為白天那些所有的壓抑,所有的憤怒,所有的受不了,都形成一個又一個的惡魔,在夜裡面不斷的侵蝕、啃咬著他們的人生。

所以睡覺也累,醒來也累,完全沒有任何可以休息的機會。

有時候我會想,會不會我們一生就是會這樣,會反覆地傷害自己,或是反覆讓自己感到疼痛,然後再反覆地包紮。像是我會摳自己的手指角質皮,有的人會用刀片自殘等等。

我們可能沒有辦法像其他人的人生一樣有雙乾凈無暇、光鮮亮麗的手,但是這個一個又一個的印記、坑坑巴巴的洞穴,也是我們每一次每一次,奮戰下來的證明:我們經歷過了很多痛苦,但是我們最後活下來了,這個活下來本身就是一只「英雄勳章」,所以我每次在看著我這些傷口,然後再去包紮他們的時候,我就想像是我幫自己貼了一個勳章,這是活過來的一個證明。

心理學 OK 繃

在 Anderson music 網站上面的一段文字談到:「創作者 Roland Orzabal 羅蘭歐札巴爾的解釋,自己接受過心理學家 Arthur Janov 亞瑟賈諾夫的『原始吶喊理論』(The Primal Scream)的治療。」[1]

原始吶喊理論主要想要做的事情 [2],就是把當初壓抑的痛苦帶至意識層面,進行一個覺知。

也就是說,你可能在國中或國小被霸淩的現場有一個「痛苦」,這個痛苦因為太苦了,在當下你用各種方式把它壓到意識的深層,於是你在有其他的人際關係的時候,你會變得有點麻木,沒有辦法好好跟人互動與相處。

而把僵化、冷凍住的情緒打開來的關鍵因素在於「連結」――你必須把現在的痛苦和過去做連結。這也是許多人常常會掛在嘴邊的:「我沒有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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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Photo by Andrea Piacquadio on Pexels

那要怎麼連結呢?周志建的《情緒治療》」[3] 裡有談到,身上每一個讓你感覺到疼痛的地方,它其實都連結到內心的,一個深刻的創傷。換言之,「過往創傷」、「情緒心痛」與「身體疼痛」這三個是一體的。

聽起來很抽象,來舉個例子好了,比方說,你最近一次的哭是哪一種? 

  1. 哭不出來,就是完全不會哭

  2. 輕輕地啜泣,但沒有辦法大哭

  3. 像是小孩子一樣,哇哇哇這樣,哭到不能夠自己

如果你是在第一等級,就是完全沒有哭的人,可能你那個外面的盔甲還很厚;但如果你已經開始可以有一點啜泣了、眼角有流淚了,表示表面的盔甲已經開始有一點點,小小的溶解了 [4];那如果你已經可以開始嚎啕大哭的話,那請你好好把握那個可以讓你大哭的空間或人。

在這個例子裡面,眼淚剛好是連結到你內心的痛苦,痛苦則連結到過往的某一個特定的創傷,當你能夠流淚(身體),心裡面的痛也可以慢慢剝離一些(心痛),如果能夠觸及到創傷並擁抱它,療癒就會漸漸開啟。

在實際操作上,也有一些方法供大家參考 [2]

  1. 同儕擁抱嚎哭法:找和你有同樣經驗的朋友、能感同身受的朋友們一起抱著,大家一起哭一起難過,然後把那些難過的情緒,透過眼淚一點一點的宣泄出來。
    可能是二個人,或者是三、四個人,不要太多人,你知道那個空間是安全的,你知道這些朋友是可以信賴的,大家一起哭哭抱抱。
  2. 狂音伴奏宣泄法:聽著音樂,可以在這個歌聲當中,一邊感受這個伴奏,然後一邊跟著這個伴奏一起,如果能流一點眼淚的話就流一點眼淚,然後不能哭的話也沒關係,讓自己投入在這個伴奏、歌曲歌聲裡面,隨著歌曲的歌聲起起伏伏哭泣。
  3. 叢林呼喊宣泄法:把鞋子脫下來,走到森林、海邊等很空曠的位置,然後大聲的吶喊(在山頂吶喊可能就不會有人聽到)[5]還有一種做法是,你可以把浴室的水龍頭打開 [6],或者是放水、按沖馬桶的過程,然後一邊哭泣或一邊大喊試試看。
    去 KTV 也是個方法,KTV 要怎麽吼、要怎麽喊都沒有關係!
  4. 音頻差異尖叫法:我們根據不同高頻低頻的音樂,會有不同的反應,可能會激發不同的情緒層次。你可以感覺一下,你用不同的音頻來搭配「吶喊」的時候,你內心的情緒是什麽?

但吶喊療法,它並不是就真的就這樣一直叫、一直叫而已,其實更重要的關鍵是,你得要先連結自己的情緒,而且它不一定是只透過叫,它還包含各種身體上面的工作,例如你走進森林裡面赤腳走進去,這個本身就是身體和自然的一個連結。

按摩、跳舞等等,這些也是身體的一個連結,透過先把你的情緒、身體與創傷的這條線先連起來,那些壓在你心裡面的情緒,就能一點一點地釋放出來。

最後,我想引用一句好友 Jolie 的名言,給辛苦的鹿:

「You got this, but I got yo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