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劇《小女子》不僅是三姊妹「屠龍」的英雄史詩,更是學著如何「活出自己」的成長故事。她們在顧及珍愛之人同時,繼續朝夢想邁進;懂得尊重與他人間的分界,也將彼此的關係昇華到了最好的狀態⋯⋯

文|陌熙

近期 Netflix 熱播韓劇《小女子》,迂迴離奇的故事情節,讓所有跟播的劇迷,幾乎每集都是張著嘴巴看完。

儘管認為《小女子》接二連三的反轉設定過於激昂澎湃,甚至出現不少與現實邏輯脫鉤之處,我仍覺得本劇女性角色的生命歷程與心理狀態之刻畫,有許多值得細細梳理及品味的空間。


圖片|《小女子》海報

三位女性的屠龍之旅

《小女子》表面上批判資本家和政治人物的醜惡,歌頌平凡女性的堅強、獨立、勇敢與慧黠,像部關於一群手無寸鐵的女戰士,如何憑藉己身力量,一路過關斬將,最終成功屠龍的英雄史詩。

然而,若是剔除本劇為了迎合觀眾喜好、收割商業利益而出現的離奇橋段,我認為《小女子》的戲劇核心在於呈現三位女性要角──吳仁珠、吳仁京和吳仁惠;

她們各自迥異的慾望與價值觀,以及他們之間懸殊的人格特質、天賦和能力如何引領他們踏上這段「屠龍之旅」。

《小女子》裡的三姊妹最大的共通特質即是「勇敢」和「果斷」,尤其是在面對自我的野心和慾望時更是如此,她們毫不踟躕猶豫,總是昂首闊步地朝著熱情與夢想邁進。

然而,事實上三姊妹各自的追求截然不同。

大姊仁珠鎮日的奔波勞苦為的是報效「家庭」;二姊仁京日以繼夜地趕稿與播報為的是回饋「社會」;老么仁惠筆下陰沉抑鬱的藝術創作,為的則是解放「自我」。

隨著結局的明朗,我們能發現三姊妹最後都在某種程度上兼顧了「家庭」和「社會」的層面,且找到了和真實「自我」之間最完美的平衡點。本文欲透過分析三姊妹各自的追求重新辯證何謂「活出自己」。

延伸閱讀:該如何真正活出自己?生命沒有最正確目標,從這些內在探問找到自己


圖片|《小女子》劇照

當金錢成為阻礙:我要過上沒有母親,仍精彩絢爛的人生

簡陋窄仄的舊公寓裡,住著揮霍無度的母親和勤奮生活的三姊妹,無論怎麼省吃儉用終究是入不敷出。《小女子》首集便開宗明義點出,「金錢」是三姊妹追求各自嚮往的生活最大的阻礙。

從母親夜半竊走仁珠和仁京為妹妹仁惠積攢的海外遊學基金時,三姊妹就下定決心要過一個沒有母親的人生,一個即便沒有母親還是能夠精彩而燦爛的人生。

大姊仁珠:為了帶給家人取之不盡的幸福,在所不惜

仁珠之所以貪圖花英留下的巨額贓款,並非全然出自於內心強烈的階級翻轉慾望,更多的是那份疼惜愛護家人的心。

出身貧寒的仁珠,過於明白金錢加諸在自己和家人身上的限制,資本主義社會高舉「消費」的旗幟,製造大量的需要和欲求,他們時刻被提醒著各種的「得不到」:

仁京滿懷求知欲卻不能出國深造、仁惠有著天賦異稟的繪畫才能卻無法至海外進修。

因此,之於仁珠而言,「金錢」是一切幸福的源泉,為了守護友人遺留給自己的財富,並帶給家人取之不盡的幸福,就算危及性命,她也在所不惜。

猜你想看:細品《孤味》:來自家人的愛,為何最令人窒息,最難以拿捏?


圖片|《小女子》劇照

仁珠的夢想是買一棟公寓,能容納三姊妹的寬敞公寓。

不論是自己抑或是家人的想望終究得透過「金錢」才得以實踐,所以打從故事的一開始她就注定會被自己的欲望捲進一場巨大的政治陰謀當中。

仁珠善良、誠實、透明而單純,是這些人格特質的集合,讓她淪為元尚雅邪惡劇本裡的主人公,和陳花英復仇計畫下的一枚旗子,但也是這些特質賦予她勇氣和韌性披荊斬棘抵抗世界的惡意。

她經歷了一連串的利益糾葛和權謀算計,卻沒有扭曲性格、步入歧途,或是拿更多冠冕堂皇的謊言文過飾非,反倒是最後在法官面前選擇坦白從寬:

「在數錢的時候,那份喜悅與私心,讓我激動不已⋯⋯庭上,是我沉迷於那份喜悅與私心。請你們懲罰我,我知道我做錯了,那筆錢害我差點沒命,也讓我失去所愛的人,有些則是險些失去,我也知道,那筆錢無法彌補我的人生,而現在,我認為我自己比那 700 億韓元還珍貴。」


圖片|《小女子》劇照

仁珠的生命是一具失衡的天秤,往「家庭」的方向傾斜,而讓自己成天暈頭轉向為了籌錢汲汲營營;

從沒想過為了「自己」而活,甚至有時會把自己對於家庭的片面想像強加在兩個妹妹身上,希望她們都能摒棄各自危險的追求和浪漫的嚮往,一起搬去窗明几淨的公寓大樓生活。

而當仁珠終於意識到自己的存在價值,遠超過那 700 億韓元時,她漸漸能在「家庭」和「自我」間取得平衡。

她明白人我間的分際和界線,允許兩個妹妹擁有各自憧憬的人生,也開始思考除了和家人共同生活以外,自己心中還懷揣著什麼樣的夢想。

二姊仁京:極富正義感,卻不懂為自己而活

同樣不懂得為自己而活,極富正義感的社會記者仁京,是韓劇裡典型的記者形象。

滿腔熱血、橫衝直撞,只要是她認定的真相便會一鼓作氣追查到底,對於官商勾結和佈滿政治謀略的媒體生態毫不畏懼。

她敢於反駁上司、敢於衝撞體制、敢於挑戰權威,亦敢於在記者會上拋出最一針見血的質問。

儘管隨著劇情演進,她歷經了接二連三的試探、角色與利益衝突,仍堅持以「新聞真相」作為武器揭發朴載相的惡行。


圖片|《小女子》劇照

然而,仁京卻在最後一刻拒絕了電視台的挖角,選擇和一直以來默默守護著自己的河鍾浩,相伴去美國留學深造。

設立目標和里程碑,以及追求事業的成功與閃耀固然重要,也確實是仁京人生裡的第一順位。

不過,在這趟極其險惡的「屠龍之旅」中,她漸漸發覺鍾浩的陪伴並非理所當然,也意識到自己對他的情感遠超過「令人感到舒坦自在的友誼關係」。

向來夙夜匪懈投身於新聞產製的仁京,在故事的最後,她停下自己倉促追尋的步伐,選擇傾聽並依循內心的感受,決定和鍾浩在一起。

延伸閱讀:婚姻事業如何兼顧?《大長今》李英愛:「找到支持自己的另一半,婚姻反而成為力量」


圖片|《小女子》劇照

仁珠和仁京,像是兩株各自攀附在「家庭」和「社會」的藤,儘管環境惡劣仍用盡全力抽芽生長。

只是「過於專注」,有時容易忽略了真正撐起生命的「根」,亦即「自我」,畢竟,人不可能終其一生只為了「家庭」和「社會」無私奉獻。

我們仍然必須在快步調運轉的現代社會中,稍稍停下腳步,沉澱自我,試著在自己心靈的角落裡,挪出一個位置,讓它長出不一樣的慾望和憧憬,如此方能實踐一個完整自我的多重可能,長出更豐碩富饒的生命果實。

小妹仁惠:逃離藝術裡的自溺狀態,追尋自我的同時依然兼顧家人

仁惠,一個有著極高藝術天分的女高中生,筆下的畫作總是披著一層神祕的薄紗,她的畫詭譎而陰沉,承載著自我不為人知的痛苦與扭曲。

精神分析學家佛洛伊德將精神分成三部分:「本我」(Id)、「自我」(Ego)和「超我」(Super-ego)。

「本我」代表原始的慾望,「超我」是一個人的道德判斷和社會規範,「自我」則負責處理現實世界的事情,並調和「本我」與「超我」之間的衝突。

借用佛洛依德的學說,我認為仁惠將自己的「本我」全寄託在藝術當中,無能的母親、困窘的家庭、過度溺愛自己而帶來壓力的姊姊,種種無以言喻的不滿和委屈,通通成為畫裡的人物、景色和物件。


圖片|《小女子》劇照

仁惠從一開始就想完全擺脫原生家庭的枷鎖,她希望能單純倚恃著自己的天資得到賞識和寵愛,而非姊姊們無條件的大愛,於是她無所畏懼地踏入一切如戲的財閥家庭。

而「繪畫」恰好幫助了仁惠,在充斥著惡意和算計的幽暗森林中,還有一曙光能照見自己,保有自己不輕易淪為遭他人擺弄的傀儡。

不過,或許也正因為「藝術」讓仁惠較於常人,更浸淫於自己的慾望和心緒。因此她常會陷於某種狹隘的自溺狀態,忽略了姊姊們對自己真實的善意和關愛。

舉例來說,在母親偷走仁惠的留學基金飛去海外後,仁珠和仁京想方設法地再度替仁惠籌錢,但她卻為此感到氣憤,認為姊姊們其實不用如此大費周章,因為她想要靠自己的才華去掙得出國的機會。

她甚至趾高氣昂地對好友藝琳說:「別人給的愛,我就一定要接受嗎?」

仁惠起初所展現的「忠於自我」,事實上是某種罔顧他人感受的「自私狀態」,不過隨著心智的成長,她開始願意和姊姊仁珠及仁京敞開心扉,調整彼此「拋擲愛」和「接收愛」的方式。

世上有萬千人,就有萬千種說愛的方式,無論何種形式的情感,對齊彼此傳遞愛的方式,乃是奠基感情的磐石。

讀者創作 陌熙

於是當仁惠決定攜手和閨蜜藝琳,一起逃出虛偽如舞台布景的華麗豪宅時,她向姊姊說:「直到自己換了一張面孔時,那時候我就會回去了。」

仁惠自始至終都在追尋最真實的自我,不論是透過藝術創作,亦或是逃離讓自己面目全非的財閥家庭。

同場加映:張西專文|生活沒有正確答案,但每個選擇都讓你成為自己


圖片|《小女子》劇照

在故事的尾聲,仁惠透過旁白交代鉅款的分配方式,她留給大姐仁珠最豐厚的錢財,她說希望仁珠也能替自己買一棟公寓,而不是給三姊妹同住的。

由此,我們能發現仁惠從懵懂稚嫩的自我中心狀態,蛻變成在追尋自我的同時,依然將珍視的親人納入考量的成熟狀態。

「活出自己」從來不等同於自私自利或為所欲為,那只是不成熟的自我中心罷了。人生不可能只有自己的需要和夢想,一定會存在自己在乎和重視的人們。

因此,真正的「活出自己」乃是在顧及珍愛的人們的同時,繼續朝著自己的夢想藍圖邁進。在保有自我的狀態下,我們也能更懂得尊重並拿捏與他人之間的分界,從而將關係昇華到最佳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