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女性,這首歌令我感到恐懼⋯⋯」當我們一笑置之時,是否願意點進文章,是否可以更深一點的討論社會現象?

原住民歌手巴大雄於日前推出新歌〈可不可以放進去一下下就好〉,引來大批網友朝聖。

嘲諷、反串之中帶著揶揄、認可的留言擠滿 YouTube 留言板,裡頭不乏「男主角充分演繹一位男士苦苦追求女主角,只為了放進去一下下就好,唏噓跟坎坷的心境」、「第一句就讓我笑噴了,太好聽了」、「這首歌詮釋的非常好,歌聲唱出內心期望又澎湃,同時又不失禮貌的心境」等戲謔的讚賞。

眾聲喧嘩,充斥著笑鬧,當群情激憤地吹捧此曲,大嘆歌詞裡頭「我想你問你,可不可以放進去一下下就好」是多麽少男的情趣,你敢不敢說一句「不可以」。


圖片|Photo by ᴇᴍɪ on Unsplash

身為女性,這首歌令我感到非常恐懼

YouTube 留言板直直往下滑,佳評如潮,讚嘆不斷,無論是否反串,還是惡趣味當道,都不免令人毛骨悚然。

一句話、一個行為、一首歌、一句話,它之所以能形成「善意」或「趣味」的前提,在於兩者或多者之間對於此言的「善意」和「趣味」具有一定的共識,反之則為冒犯。

如若歌詞裡頭「經過你的家裡看到你晒衣服」與跟騷伎倆無異;「可不可以,放進去一下下就好」是性侵常用起手式;而「可不可以,不要讓別人知道」使被害者噤聲的霸凌,那麼這首歌究竟哪裡還有反串的餘地,又到底好笑在哪裡?

每當這時候總也不免在想:是這個社會集體意識奇差無比,還是我的幽默感出了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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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別問題始終是「意識戰」,絕大多時候父權的預設值太過於根深蒂固,而當代快速傳散、強勢發聲的網路行為也無時不在強化既有問題。

當輿論一面倒地盛讚〈可不可以放進去一下下就好〉的荒謬語境其實是種純情,我們如何去保護曾經難以開口說句「不可以」而導致傷害的女性。

也許有人會說,不過是拿女性的身體、男性的幻想來諷刺一下而已,也算不上是一種助長、或是暴行吧?

先不論有多少被埋沒在盛大的謬贊之下難以開口的「真負評」,也不論有多少人開始懷疑覺得不好笑是自己的問題。流行歌曲本身具備無遠弗屆的影響力,它所傳遞的是價值觀、認同感,以及可能的模仿和崇拜,假設一首流行音樂帶動的是一個集體認同「放進去一下下」無非是少男純真幻想的未來,那麼我們該如何去談在「性」的議題上,不存在騷擾、侵犯後一笑置之的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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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據 2021 年 7 月所公布的「衛生福利部保護服務司性侵害事件通報」統計,18 歲以下未成年性侵案件中,有逾 8 成屬熟人性侵;而過去十年台灣性侵通報案件裡頭,熟人性侵比例也高於陌生人,其中直系親屬、男女朋友、普通朋友、具有權力關係的對象(職場同僚、上司、教師)占比最高。

因此我們可以想像,一句「可不可以放進去一下下就好」背後所代表的語境,若代表著男友求愛時偽裝溫柔的佔有(且特別容易從於拒絕「避孕」的男性口中說出)、手握權力者不容拒絕的侵犯時,那便不是說句「不要、不可以」就好了的問題。——那是「不可以」遭噤聲的語境,也是台灣社會缺乏性暴力意識的證明。

於是乎,當我們聽到此曲,感到不舒服、不好笑、不安全的時候,我們是否有勇氣逆風而行,篤定地去說:「這首歌好像有點問題,諷刺應該讓所有人都覺得有趣,但這個作品好像排擠了女性。身為女性,這首歌令我感到非常噁心。」


圖片|Photo by ᴇᴍɪ on Unsplash

覺得不好笑,也沒有關係

從另外一個角度來看,〈可不可以放進去一下下就好〉整首歌曲,再加上輿論疊加上去的種種行徑,更是展現了「男性凝視」如何經由流行影視、音樂文化發生。

在女性主義理論中,所謂男性凝視,意指從男異性戀者的角度描繪女性和現實,將女性性客體化以取悅異性戀男性觀眾的行為。男性作為「凝視者」,可從將女性視為「性對象」的表現,來滿足異性戀男性觀看者的愉悅。

無疑如此愉悅,畢竟是建立於部分女性的「不自在」上,只不過當女性長時間處於被凝視的角色時,下意識「不認為有什麼問題」也是常有的現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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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韓女性主義作家洪承喜於〈紅線〉一書中如是描述:「我不因小事而憤慨。初次見面的人評價我的外貌,我也不會生氣。面對熟人酒醉後緊抓我的手腕,想把我拖去汽車旅館之類的危險情況也一樣,我不把這樣的行為看做暴力。只覺得是酒醉後的失誤,或者南韓社會裡常見的文化⋯⋯根本算不上什麼。」

這種「理所當然的不自在」充斥於我們的社會中,使問題呼嘯而過,直接跳過「意識」的階段墜入眾聲喧嘩裡頭,不質疑、不發聲,甚至回過頭來支持他人凝視或不合理的行徑。

我們是否在理所當然的一笑置之後,還能轉過身來思索——究竟我們是真的覺得〈可不可以放進去一下下就好〉純情好笑、惡趣味不足為奇?還是你已在群體的喧嘩之中,遺落了自己的聲音?

沒有任何的不舒服能夠沒有關係,不存在說出口的意淫只是純情,並不是強行問你就稱作合意,不要以為偽裝幽默的惡意就萬夫莫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