採訪那一天,還沒進門,人稱虹姐的沈慧虹,笑聲已經充滿精氣神地穿了過來。

身為台鐵史上第一位女性站長、在 2016 年再轉身成為新竹市第一位女性副市長,這種種的「第一位女性」的工作經驗,卻全都建基於一個聽起來很男性的專業——交通管理。

當年考進商學院,念了一年緊急煞車轉到同個學院裡的交通管理系,愛吃美食、喜歡寫作編採的虹姐,人生風景開始不一樣。畢業後,通過公務員普考,被分發到了台北市監理處,當起櫃檯小姐,遠在雲林斗南家鄉的媽媽耳提面命她「要對人好」,當時的她沒多想媽媽為什麼只叮嚀了這句話。

直到媽媽過世前的那段日子,16 歲便離家去外地念書接著工作的虹姐,打定主意要多花時間陪伴先生已離世的母親,有一天,媽媽才說出了原委:在幾十年前的鄉下,要去公務機關辦事的時候,因為不會寫字而被櫃檯人員略略數落了一句:「誰叫你小時候不讀書?」虹姐的母親當時溫柔堅定地看著對方說:「我要我女兒以後比你更好。」

聽起來,只念到小學二年級的媽媽,對虹姐這個長女充滿了期待,但卻把這個激勵埋在心裡這麼多年。在女兒動念想要多待在父母身邊之際,媽媽再度出手激勵,要把這個「有才調」的女兒推去 100 多公里以外的都市裡,在虹姐當阿里山奮起湖鐵路站長一年多後,叮嚀她有機會要去台北工作。

虹姐回憶起這段往事,不解地問起媽媽:「我在嘉義離你比較近,去了台北,你不會捨不得喔?」

當時媽媽回她:「你要飛,就是要出去飛,這是你的人生。」

人生的體悟從失去開始

於是,虹姐的公職人生在台北發光發熱,從台北市政府交通局停車管理處的職員開始,一路做到交通局綜合規劃科科長,期間,還因為擅長溝通協調,調任市長發言人室一年,為的就是台灣闊別 60 餘年的大型博覽會——台北國際花卉博覽會的交通路網規劃協調工作。這次的北漂,一漂漂了 27 年。

「從小,我爸爸媽媽就沒有阻礙我往前飛,甚至給了我一個往前飛的環境,」虹姐說,「所以到後來,工作上遇到挫折了,回到斗南跟媽媽講講話、被摸摸頭,或者是吃一碗爸爸媽媽煮的東西,就開心了。」

斗南,成了這位始終在職涯上捲起袖子解決問題的大姐,她心中恆久的充電站。「只要我回斗南,看看家門前的稻田,心裡就會變得平靜。」

圖片|沈慧虹 提供

只是現在斗南的家裡,終其一生都住在哪裡的爸爸媽媽,都已經去與佛祖作伴,講到這裡,虹姐本來很有精神的大眼睛裡,滲出微微的霧氣,「珍惜都是失去以後才在珍惜。」

爸爸離世前那一年,因為都是媽媽在照顧,雖然有請外籍看護,但當時在台北工作的她,遇到放假就會有罪惡感,「有時會責備自己,媽媽那麼辛苦,我怎麼可以放手不管。」所以現在的她,對於有需要長期照顧長者的家庭,非常能夠感同身受,「陪病者和家人的壓力最大。」

但也因為這段經歷,讓她在後來癌末母親的陪伴上,能夠用更人性的角度看待母親做為「人」的一切貪嗔念,包括媽媽想吃冰就讓她吃、想出去和朋友玩就去玩、自己一人獨居也不強迫她北上同住,只為了讓已經70幾歲的媽媽可以開心地過有品質的生活。

從這裡她也領悟到,家人相處總是有著對彼此的期待,父母期待兒女們用功上進拚搏,兒女們則是期待年邁父母要乖要懂得照顧自己,「親情和關愛就在這樣的期待裡消耗掉了,」虹姐領悟到,從年輕就和爸爸為了一家子張羅生活的母親,是時候為自己多活一點:「後來我學會,我媽想做任何事,我都會鼓勵她:『你歡喜就好,你開心我就開心。』」

「我現在辦公桌上還擺著一張我媽媽吃芒果冰的照片,她笑得好開心。」

那是做為長女,能夠給媽媽的幸福日子,母女關係也變得不一樣,「到後來,我很像她的小妹妹。」

回頭看,虹姐坦言,從母親身上學到的待人處事態度,對她在公職生涯上幫助很大。

圖片|沈慧虹 提供

做事雖強悍不退,但對人事緩則圓

「我媽是個強悍的人,但她不愛跟人起爭執,我後來在工作上也是不要起無謂爭執,把事情做好就好。」

遇事事緩則圓,是虹姐一個很重要的工作心法。「出嘴沒好話啊,尤其是在情緒上。」不論是在台北市交通局任內擔任議會聯絡人、推動停車場規劃或交通路網規劃溝通協調,又或者是在新竹市交通處長與副市長任內諸多事務的推動,她不但事緩則圓、還要換位思考,這樣的特質為她贏得「溝通協調見長」的名號,但她也坦言,在競選過程中,這樣的工作特質,她也多所掙扎,但仍希望多用不忘初衷的價值觀,還有過去的工作績效來贏得選民的心。

對領導者而言,在城市裡多元包容,體貼不同需求的人,是很重要的事情。

沈慧虹

虹姐期待自己參與這次的選舉,可以為政治帶來新的想像。

能夠為政治帶來一些新的想像,也希望用政策、用城市的未來,讓大家相信我願意跟我一起走。

沈慧虹

對一個領導者而言,觀其言聽其行,透過她的生命經歷,理解她在乎的價值觀。而沈慧虹則是透過了她自小成長於務農雙親平實地打拚生活的家庭生活,爾後離家出外到高山城鎮、平地都會裡求學工作的人生故事,為我們描繪了一個未來城市領導者的樣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