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節那天,她提筆寫下關於母親的文字,才赫然發現生命中,關於那些挫折與傷痛的解方,都在這位世上最愛自己的女人身上。因為,打從出生的那一刻,母親的一舉一動都成為她的性格裡最核心的組成。

文|Miss K.

去年九月,我第一次去看了身心科醫師,想解決一直困擾我的睡眠障礙。 

醫生在了解我日常作息與工作狀況後,問了我兩個問題:

「讓妳這麼高強度工作的動機是什麼?」

「為什麼妳對自我的要求標準這麼高?」

好問題,我都回答不出來,只知道我總感到不安,焦慮著能不能給小孩及家庭更好的環境?有沒有受人肯定?

即使睡覺躺在床上也是全身緊繃,無意識地眉頭深鎖,滿腦想著我沒做到的事,及我做過的事有哪些可以更好,以及下一步要做什麼。

醫師的問題讓我深深思索,這麼過度努力的內在原因是什麼?

就在今年母親節時,當我寫下了描述我媽的文字後,赫然發現,我的解答在媽媽身上。


圖片|Photo by Bence Halmosi on Unsplash

我對身為女人的第一個印記,來自我媽

我爸是朝九晚五的公務人員,家有三個小孩。我排行最小。小時候,我媽每天一定會在黃昏六點前,幫我們三個小孩洗好澡,換上乾淨衣服,家裡打掃得一塵不染,再備好一桌熱菜,恭候我爸六點半左右進到家門。

然後,每天早上送我爸出門上班,然後再打點我們三個小孩的早晨。

鄰居媽媽總是會跟她開玩笑,說每天早上我爸媽都在上演十八相送。這樣的模式,深深烙印在我心裡。

以致於長大後,只要有人問我最想做什麼?我都回答,想當一個相夫教子的「家庭主婦」,這原型就來自我媽。對我來說,這是女人的一種安定跟幸福。

不得不承認,在我型塑人格的過程中,她骨子裡的溫柔、堅強及強悍在我成長過程中有著深深的影響。

延伸閱讀:母女關係心理學:為什麼在我媽眼中,我從來不討人喜歡?


圖片|Photo by CDC on Unsplash

我媽是典型的射手座女人。有著射手座的樂觀與韌性。愛好自由的靈魂在遇到我爸後,甘願成為全心守護家庭的女人。

我爸一個微薄公務人員薪水,除了要養我們三個小孩,從小讓我們學才藝,上私立學校,還要養公婆,還能買房跟投資,小時不懂這得要多精算,長大後才明白這樣的日子她得要多傷腦與節省才能辦到。

她的確做到了,她也真的做到讓我爸毫無後顧之憂。

在我國中時,我媽做了一件我這輩子應該都無法做到的事。那幾年,平日待我媽苛薄的爺爺奶奶相繼離世。

在民國 70 年代,過世的人還會停留在家中直至出殯。我爺奶都住在南部鄉下,而我們住台中。

我大伯父與姑姑們平日已沒有照顧爺奶,更別提在過世時會出現。所以,這兩位老人家在往生後,是我媽一個人在南部鄉下守靈,準備早晚該有的祭拜及張羅一切後事。

印象很深刻,爺奶過世都在夏天,南部的夏天是會殺人的熱,但我媽一個人守著個把月,我們只能在週末時才能過去幫忙。

我們去看她時,她曬得黑黑的,一個人坐在鄉下房子的長廊裡,守著停放在大廳的棺木,折著蓮花。過程中,還要面對我那不成才的大伯父回來要財產。這一切,她都毫不畏懼的挺身面對。

就像前些年播出的電視劇「花甲男孩轉大人」裡的景象。但她只有一個人。在那長達一個月的日夜裡。

她說這是她可以做的事,也是她該做的事,無怨無尤。究竟一個女人能有多強悍,我在我媽身上看到了。

猜你想看:【母女夜談】致親愛的母親:雖然我們之間有許多不同,但都能成為彼此舒心的版本


圖片|Photo by Leon Biss on Unsplash

當然我媽的投資也不是一向都穩賺的。有幾年,我媽因投資失利,導致家中資金空缺。一向在家相夫教子的她,說服了我爸,讓她外出工作。

說真的,我真的覺得我媽的自由靈魂,在這時才得到真正的解放。她去餐廳打工,去洗碗盤,日夜輪班。

雖然她一樣在我們放學回家時,就準備好一桌熱騰騰的晚餐等我們,家裡打點的乾乾淨淨,縱然我們實在不習慣她成為職業婦女,她倒是樂在工作。

在工作場合交了好幾個好朋友,休假時,還會相約來家裡聚會。幾十年過去,她還是跟幾個當時認識的阿姨們變成了好姐妹,來往至今。

她去工作,好像是關在籠裡的小鳥,被放了出去般的快樂。

雖然她工作三年左右又再度回歸家庭,但她依然念念不忘,總是告訴我:

女人也要有自己的事業,經濟獨立,才有尊嚴,更要有自己的生活圈,才能自在。

她是這樣用她的身教,教育著我們獨立的精神。在我心裡烙下了身為女人的自主的印記。

延伸閱讀:菁英媽媽想上班,仍然有困難?美國頂尖名校女性重返職場的特權與矛盾


圖片|Photo by Bimo Luki on Unsplash

三十年前,我姐在大三時,精神出了狀況。過了十年後,我哥生意失敗,欠下大筆債務後,人間蒸發。

這幾十來,我媽咬著牙,照顧著精神異常的姐姐、把家裡所有財產還清哥哥的債務。她跟我爸一輩子的精打細算的積累也全沒了。

現在,她和我爸都已 80 歲,爸爸已失智。在失智前期二年,我爸異常的疑心病及暴力,讓她受了很多的苦。

推她下樓、揮拳、拿刀威脅她,導致她臉上或身上常有黑青瘀血。甚至懷疑她跟社區警衛有異常來往,而大打出手。她也不敢讓我知道。總是一個人去看醫生與面對,堅持自己照顧爸爸。

一個女人內心的強大,深深震撼著我,我沒有任何理由軟弱。

經過這麼多生活的折磨,她還是保持著樂觀。電話裡,聲音聽來還很年輕。走路還比我快。跟她出去,旁人總猜她 60 幾歲而已。

前幾天的電話裡,她告訴我,在低潮時,還是要記得笑,只有笑能讓日子有色彩。不論多苦,總能找到解決辦法。面對、解決、然後放下。

她更愼重的說,她已換掉一輩子的信仰,改信上帝,這樣在她跟爸爸離開這世界的時候,我們就能開心的唱歌,穿得漂漂亮亮的送她們走。她不要我們哭,不要我們難過。

她怎能連在世上的最後一刻,都想要決定我們的完美情緒。

同場加映:練習與原生家庭和解:沒有人天生懂得當一個母親,那些年妳所受的傷,其實也是媽媽受過的傷


圖片|Photo by Luis Machado on Unsplash

女兒是吸收媽媽情緒長大的

她總說,要不是她只有小學畢業,她能做的事會更多。她在大學畢業且大男人主義的我爸,以及傳統婆家面前,既強大又自卑。

我想這也是造就她用盡一生的力氣,來證明她的價值的原因。

一直以來,我很捨不得她的堅強與執著讓她受了很多苦,很捨不得她一個人承受這麼多。

也很氣她總是告訴我,別人能做到的,我們也能做到。

更氣她總是這麼不服輸,氣她為什麼不讓自己過得舒服一點。

我總想,我不要過得跟她一樣。

但當我經歷了生活、婚姻的挫折、傷害與挑戰時,她在我心中深深埋下的要求完美與堅毅的種子,讓我下意識也遵循著她的心法,一步步的走過。

雖然我無法經歷她的經歷,也不認為這樣不服輸的人生有多好,但我似乎就這麼全然接收她的內在匱乏。

在韓國心理諮商師朴又蘭所著的《女兒是吸收媽媽的情緒長大的》一書中提到:

「孩子在成長的過程中,透過與母親的實際接觸,能逐漸穩定心中想像出的母親的黑暗與恐懼面。」

「母親使用哪些話語回應孩子、表達自我,將會決定是否能平息孩子心中的不安,並且進入穩定的精神結構。」

是的,我明白,我的起點來自於我媽媽內在「為母則強」的偏執與匱乏。我明白了。

而現在,明白了,也是我解放自己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