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別意識的啟蒙與發展,從《房思琪的初戀樂園》、同志婚姻平權到強尼戴普,身為男性的筆者,又是如何思考「直男研究社」中的討論呢?

文|何昆陽

我:「你覺得男女有什麼差異嗎?」

朋友:「被社會期待的東西不同吧!」

朋友的這番話,讓我沉思了一會兒。看了好一陣子的「直男研究社」,其實蠻難過的,有時候也會翻翻白眼,笑說:「有時候不是性別的議題,是無知的等級。」

看著留言處女性集體的憤怒及仇恨,一時之間作為男性的我,也開始自我反省,究竟為什麼有些男生會長成如此?而我自己身為男性,我也想分享自己在性別觀察裡的反思。


圖片|Photo by Fast&Slow on PIXTA

一、性別意識的開展

我重新檢視了我在臉書上所有關於性別議題的發言,從 2016 開始閱讀了《房思琪的初戀樂園》以及韓國電影《熔爐》,這兩部作品引領著我看到了「月球的背面」,撕破了社會的美好,見證了權勢性侵背後人性的醜陋,也是這個時刻,我開始發展了性別意識。

2018 的同婚公投,我開始在家庭群組發起正聲,不斷地發起婚姻自由的宣言,甚至憤而退出家族群組。

我開始意識到,隱藏在社會文化上的不合理的人性以及黑暗,這些控制與暴力看似很幽微,但卻影響著人們對於性別的認知。

至今,更多同志進入婚姻,也自在地曬恩愛,但性別的議題仍舊沒有停止。性別暴力的刻板印象,也塑造了日本《嫌豬手事件簿》、強尼戴普和台南 Josh 的家暴訴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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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事件告訴了世界:男性也是會受暴的,當我們強加加害者的印象於男性身上,我們就越看不到男性正在受害,甚至否認他們也會受傷的事實。

性別刻板印象正持續地被打破,我們對於性別期待也差異越來越大,怎樣是好的女人、怎樣是好的男人;甚至性別也從兩性平權,邁入了多元性別,價值認同已經逐漸不再成為一言堂。

過去到現在,女性在生涯中與家庭的選擇,往往都受限於傳統觀念,「女性就該為家庭犧牲自己的生涯」、「職場對於懷孕女性的不公平對待」等,即使在現代仍不乏這樣的現象。

存在著覺醒的男女性,也存在著沉溺的男女性,如何以前者之力量推動後者之思想,就是一個需要努力的地方。

二、性別期待塑造後天發展

研究心理學以及觀察人性至今,我意識到人的本質基本是多變的,難以用社會性別期待去判別,過往很多人都會說是男生就是理性的,而女生就是感性的,這種刻板印象,完完全全就被我自己所認識的人所打破。

以榮格的心理類型來說,他認為人們有四個認知功能:思考、情感、感官與直覺,其中思考與感官,做判斷的功能,情感功能判斷人事物的價值;思考功能判斷人事物的組成或是定義,換言之,其實每個人先天皆具備感性與理性的功能。


圖片|Photo by Trollinho on Unsplash

人的本質皆是相同的,不論性別,大家都有相似情感需求,只是在這些情緒底下,隨著我們的家庭、學校教育、成長環境,我們對情緒有了不同反應,在我們缺乏覺察以及勇氣去理解自己發生什麼事情前,我們一部份是我們原有的樣子,一部份則是我們扭曲自己,去符合社會期待我們的樣子。

以性別期待來說,男生比較容易被期待勇敢、獨立、追求成功;女生則被期待溫柔、善解人意, 

但在我與不同性別認同、性傾向,不同個性的人交流,了解他們的世界以及生命經驗後,以微觀的角度看生命,以及我自己的生命故事,我不認為這種事情應該被視為理所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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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成為一個完美的人,我想成為一個完整的人。」——榮格《紅書》

對男性的成長,自尊成為了所有脆弱的防護罩,在男性的社群中,沒有示弱、沒有眼淚,男人們被期待成為一個獨立自主樣子。

我大學參加社團時,我很喜歡音樂和跳舞,但對於社交與展現自我卻是我不擅長的,但面對社團對於那些直來直往的調侃,我硬是假扮著自己不在乎與他人嘻笑著,大方地接受被學長同學訕笑自己的外型。

說真的,我從小到大,外型的嘲笑我從來都沒有習慣過,但當時的我,只能地笑著接受這些看似開玩笑的羞辱。


圖片|Photo by Janusz Maniak on Unsplash

一個人走在回程的路上,心情總是非常非常的苦悶,做為一個社交苦手,我卻非常想要與大家一起開心地聊天,但越是社交,我越是感覺孤單,我很難真正吐露自己的真實樣貌。

我漸漸地不再走向人群,把心關起來的我,直到我經歷了一場又一場的失戀,我卻什麼都感覺不到,悲傷在心裡,但我卻離心很遠。

我們離眼淚很遙遠,我們不被允許哭泣,眼淚代表脆弱,代表羞愧,直到我們遺忘了悲傷的能力。

男人的眼淚沒有消失,只是轉換成憤怒、倔將和懦弱,還有說不出口的創傷。

女人迷讀者創作 何昆陽

澳洲插畫家 Luke Humphris 曾分享他的故事:「青少年時,我被別人暴揍一頓,我嘗試和其他人敞開心胸,談談自己遇到什麼事,但沒有人幫我。他們都說:『活該,是因為你太無能才會被揍。』」

曾經我也想向他們說出我的感覺時,我看著周圍的人,發現我誰都無法信任,我說不出口,我試圖用幽默來包裝我的難過,讓大家覺得我沒事情了,最後,我還是一個人走在路上,試圖自己一個人消化。

同場加映:「像男人一樣承擔」這句話有什麼問題?身為男性,分享脆弱,是我想擁有的勇氣

四、冰山下藏著我們的創傷

聽著安柏對著強尼戴普說:「你去講呀!沒有人會相信你的!我只是 50 幾公斤的女性,你是比我強壯的男人,沒人會相信我對你施暴的。」

男人並沒有比較堅強,相反的,在遠離自己眼淚時,他們缺乏同理自己的能力,他們不允許自己成為「弱者」,他們越離自己的心越遠,他們就越需要外在的物質來成就所謂的「男子氣概」。

女性成為他們以為的救贖,他們期待著自己的脆弱可以被接住,期待女人承認他們的「高價值」。

許多家暴的男人,用暴力來偽裝自己,對於失控的驚慌失措;他們用攻擊他人,來掩飾自己的無助感,這樣的男子氣概是脆弱的,是不穩定的。

也有許多男人遭受創傷後,靠著大量的酒精與藥物來逃避痛苦。譬如聯合公園(Linkin Park)主唱 Chester Bennington,在 2008 年接受《Kerang》雜誌採訪時,透露大約 7 歲時,有一位大他幾歲的朋友對他性侵害:「從原本是觸碰性、好奇的那種『這是做什麼』的行為,轉變成完全瘋狂的侵犯。我被打而且被強迫做我不想做的事,那摧毀了我的自信。」

但當時 Chester 因為害怕講出被虐事情的後果,就這樣隱忍沉默了六年!「我不希望人們以為我是同志或覺得我在說謊。那是非常可怕的經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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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代女性意識提升,女生重新掌握了陽性能量,更多的女人擁有獨立、自主、勇敢。這些特質不再只出現於男性,越來越多女人提倡「愛自己」;LGBTQ 的性別認同也因為眾多討論,而讓各種樣貌得以被尊重,只是在這樣的聲音下,有一類別的聲音則相對鮮少被聽見。

直男們的樣貌呢?他們的情感故事呢? 

誠實來說,我們鮮少聽到男人的生命故事,在訴說他們受傷的事情,我想下一個階段的我們,該做的就是去傾聽彼此的故事。


圖片|Photo by Nathan McDine on Unsplash

最後,我想問:我們真的有需要用一個答案來侷限一個人的發展嗎?

我希望一個人的價值不該再用任何「社會期待」的樣子來定義了——男生該怎麼樣?女生該怎麼樣?到底誰說了算?

我認為「你就是你,我就是我,存在既是價值」。

撰寫《有毒的男子氣概》的盧省言曾說:「期許所有人,都能從各自承受的性別期待裡解放出來,一起推動社會向前。」

不論性別,我希望每個人,當另一個人脆弱時,他們遭遇到很糟糕的事情時,他們儘管可能是笑笑著說他的故事,如果可以,傾聽著他,不要嘲笑他們的眼淚,試著陪伴著他們,接納著他們的脆弱。

我知道突破原本的性別框架需要勇氣,要成為一個「非典型」需要很大的勇氣以及典範,所以,我寫這篇文章希望每個人都可以勇敢成為自己,不用畏懼自己身上的所有特質。

讓我們可以無懼地成為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