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係裡我們總是逞強,假裝不在乎、假裝獨立,以為只要不去依賴,就永遠不會受傷,愛的關係裡,依賴一個人並非壞事。

最重要的是,你要帶著什麼樣的心態,去理解愛的關係呢?

一位女性個案在諮商時,如此告訴我。

她說:「我以為愛情中不會有嫉妒,但相處到後來,我發現自己原來會嫉妒對方,尤其是對方做到那些我所做不到的事。」

而另一位男性個案,則是說道:

心理師,如果愛真的如聖經《格林多前書》第 13 章 4 節所說⋯⋯

愛是含忍的,愛是慈祥的,愛不嫉妒、不誇張、不自大,不作無禮的事。

不求己益、不動怒、不圖謀惡事、不以不義為樂,卻與真理同樂。

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愛永存不朽⋯⋯

這麼崇高的理想,那我只好承認我做不到!

心理諮商的場域,常常認為個案明瞭許多人們不願相信的——痛苦的事實?

我們習慣把「愛的定義」理想化,或是將置身愛情的「自我狀態」理想化。

好比:

  • 只有懂得愛自己,才會懂得愛別人
  • 愛只會發生在兩個完整的獨立個體之間
  • 唯有你不外求,先成為自己,才能夠體會甚麼是愛

今天許多的心理學文章,都採以上述理想,然而,就精神分析學的觀點來說,這都是值得懷疑的。

問題不在於這些句子欲傳達的「成熟的伴侶」意象。

而是在於「只有、才會、只會、完整、唯有」那種強迫的絕對性,抹殺了愛的種種形狀與樣貌。

成熟之愛:「越在別人身上找自己,你越找不到」致情人:成熟的愛,一定要懂得先愛自己


圖片|Photo by Nathan Dumlao on Unsplash

一段關係的核心:堅持自身,承認他人

我看過一對情侶,男方在臺北擁有穩定的工作,情感上很疼愛,也很依賴女友。他有著「在臺灣生活耕耘,然後結婚生小孩」的平凡夢想。

女方工作也相當努力打拼,隻身從南部來到臺北,她住在男方租的大套房,省下一筆費用,好以規劃未來留學。

「我之後要出國讀書,也考慮藉機移民,交往前就跟他說過了。如果他沒有要過來,決定留在臺灣,那就只好掰啦!要吵也罷,但這件事不是我的問題,我早就說過了,我沒有勉強過他!」自認是思想堅強的新時代女性,她如此跟我說。

平常不怎樣依賴伴侶,情感上不拖泥帶水的人,也許是某些人心中嚮往的理想戀愛。

然而,上述女方所言,她在經濟上仍多少依賴男方,情感上更因男方照顧,而穩定不少──我冒著可能會打擊她自尊的情況下,提醒她這點,不出所料,她立即反駁說:「我也可以自己租房呀!跟他住在一起,我也有承擔了失去獨立空間的辛苦呀!」

顯然,問題的徵結,不在於情人之間的拉拉扯扯,究竟誰錢多?誰倚靠父母?

而是這段關係,女方沒有承認男方是一個獨立的存在。彷彿男方只得順從她的意志,或是滾到一旁自己玩耍。換言之,以為活出獨立的她,其實並非自己想像,只是活在「幻想獨立」的自滿裡。

獨立存在的一個條件,是承認他人獨立的存在。

真正的獨立,意味著,維持對立與衝動之間必然的張力(一種辯證的張力),也就是精神分析師 Benjamin 所說,雙方都得去「堅持自身,承認他人」(both asserting the self and recognizing the other)[1]。

愛,是自我與他人之間的「相互承認」(mutual recognition)的一種平衡。

愛的關係裡,沒有只為自己而活這回事,有的是——為自己而活,我們也必須為另一個人而活。


《關係訂製牌卡》——愛的最小單位「不要怕,有我在」

一個「真正」成熟獨立的人,不會在愛情裡,忘記考慮對方的感受和心情,不會只看見對方眼中的自己,有多麼重要?相對的,我們也會發現自己在關係裡頭依賴著對方,同時也會承認,自己因對方的存在而變得不一樣。

精神分析的心理學觀點,一段成熟的戀愛關係,不可能有著「完全獨立」這回事!

我們得放下什麼都能夠「獨自完成」的全能感(omnipotence)。承認自己有依賴,需要被認可,甚至有著獲得認可,就能感覺開心,成為一個「有血有肉」的人。

愛情關係:為什麼總是愛得辛苦?關係心理學:真愛 4 要素和無法愛人的 4 種類型

愛人,就是愛一個有人格有情感的他人

某種意義上,人可以「愛自己」(在意自己的利益),成為一個「獨立個體」(言語上能與情人的關係劃清界線)、「不外求」(情感與經濟毫不依賴對方)⋯⋯然而,我會說這樣的人,其實未必懂得愛。

愛,是介於兩個人之間。若一個人獨立得如此封閉自我,便不懂得愛為何物。

心理學家 Reik 就說過:「用最極端且赤裸的例子來看,性對象可以顯現如性器官的附屬品,只是性的對象而已,但愛的對象卻永遠都被當做一個人── 有人格的人。」[2]

因此,性可以是完全自私的──性虐待、多 P 性派對、互換伴侶的純享樂。

人不必把對方視為有血有肉、有情感、有意志、有人格的人。

但是愛,是把對方視為有獨立人格的人,他不附屬於你,你也不附屬於他。

兩人互相承認,關係必然預設了其中的「張力」、「衝突」、「拉扯」的發生。

但愛也並非無私,愛有其「特殊的自私」:愛,關切對方的幸福與快樂,但也希望對方,或多或少,反過來如此滿足自己。

如此,我想愛也可以表述為:

為對方而活,前提是對方願意承認我的存在,且也為我而活。

自我與他人間的相互承認,便保持了一種動態的平衡。


圖片|《庫洛魔法使》漫畫扉頁

延續童年經典的《庫洛魔法使:透明牌篇》(Cardcaptor Sakura: Clear Card)

動畫第十三話裡,作為李小狼的堂妹、小櫻的好朋友的李莓鈴。

看著櫻狼兩人為彼此付出許多,並且照顧對方,卻隱藏著不願讓對方知道,就害怕對方感到擔心。

她便默默說了一句:

「太重視對方,也不容易呢!」(日文原版粵語配音:「對大家嚟講,個個都咁重要,唔容易啊!」)

雖然,我們沒有庫洛牌來為我們解決戀愛問題⋯⋯

《愛的關係牌卡》可以具體化我們心中對「愛」的種種構想!

我隨意地抽出三張牌卡,不同的人分別說道:

  • 愛情是夥伴關係,是兩個人的責任。你照顧我,我捍衛你,你愛護我,我心疼你。
  • 愛是樸實無華的日常,不害怕平淡或無聊,只要和你在一起,就是最適合我們的浪漫。
  • 愛是致命的,你擁有我,我入侵你,我們愛得絕對也愛得窒息。


《愛的關係牌卡》

從溫情的夥伴關係,到平凡的浪漫日常,再到激烈的愛火。

每一種被名為「愛」之物,仍凸顯了自我與他人間的「相互承認」。

為此,再說一遍,愛,是把對方的人格、意志、情感、想法都放在自己心中,感受其重量,同時又不因此失去自己,期待對方如此重視自己。這樣,愛,就有許多形狀與樣貌,等著相愛的二個人,去挖掘與改變,找出最能描述你們關係的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