甩開過去溫柔婉約的標籤,透過全新專輯《Let Everything Happen》描繪出嶄新的閻奕格,從歌唱比賽、發行首張專輯,輾轉來到第二張,已是走入半熟年紀。面對跨越年齡的分水嶺,她怎麼定義自己的三十歲?讓我們透過這場迷人的深度訪談,探索出不一樣的閻奕格。

傾盆大雨,閻奕格方才結束了一場校園演唱,急忙趕上褓母車,與女人迷專訪。

本以為她會因緊湊行程露出一絲倦容,見面第一眼,反倒飽滿精神,向我們朝氣打了聲招呼,她笑著說:「哈囉!」

上午我也剛錄完一場專訪,略顯疲憊,繁忙之中,似乎因她這聲招呼,提振了精神。

閻奕格身著一件亮眼黑色夾克,短短的,露出迷人小腹,是她一貫的穿衣風格。視線下移,發現她的褲管,被雨水沾濕,漫至小腿處,彷彿能擠出水來,這樣寒冷的天,沒見她一聲抱怨。

校園的演出位於室外,她看到學生站在臺下撐著傘、穿著雨衣,只為多聽她唱幾首歌,能從她的言談間,感受到是一個敬業、卻又為聽眾著想的歌手。

命運帶我跨進了流行樂的世界

自小就有諸多機會,與音樂促成橋樑,沐浴在不同文化,爸爸是指揮家,媽媽是古箏演奏家。

雙親活躍於中西古典音樂,閻奕格理當覺得要成為一個「女高音」,提到女高音三個字,不忘加入一段高哼,逗得我忍不住現場呵呵大笑,讓人覺得好活潑、好放得開。

她本以為人生該去的方向是女高音,因緣際會受到爸爸朋友的邀請,讓她有機會跑到錄音室唱歌,錄製完國樂,叔叔聽她唱,卻給了其他提議:「Janice ~妳會唱流行樂嗎?要不要試試看唱流行樂?」

她沒想太多,純屬好玩,沒想到這一唱,翻轉了人生。閻奕格漸漸染上對流行樂的好奇,加深對歌唱的熱愛。

談到這段往事,從旁傾聽也深感不可思議。

她說,「如果我在香港出道,就會唱粵語歌;留在新加坡,就會唱歌劇;搬來台北,才有機會變成現在的閻奕格!」

2010 年的 3 月,她參加了《超級星光大道》的踢館賽,連續五戰全勝紀錄。

被譽為「閻羅王」,選手們光聽到比賽對手是閻奕格!都要深吸幾口氣,擁有鐵肺歌姬美稱的她,演出時以亮麗的音色,氣勢全開,加上無所怯場的台風,使人不自覺為她的表演,深受吸引。

活在追求完美的框架裡,卻也被完美所傷

回顧參加《超級星光大道》的比賽期間,天性追求完美的她,時常將狀態拉至緊繃,一顆再有彈性的氣球,一旦被撐到極致,也會毫不留情而爆破。

歷經比賽高壓、發行首張專輯《我有我自己》後的聲浪反饋,周圍的人好奇,這專輯的曲風跟造型,與想像中的閻奕格有些落差,過於柔情迷惘,頻頻問著當時參加星光大道的閻羅王去了哪裡?

眾人觀察她的角度也變得不太一樣,加上無所不在的網路霸凌,嘲笑身材、外貌、風格⋯⋯堆疊而成的批評,形成一股衝撞之力,她被壓得喘不過氣,只管把自己越縮越緊,足不出戶。

「我覺得,那個所謂的不愛自己,也就是我太 care 別人怎麼看,我太想要全部人都喜歡我了⋯⋯但是,我沒有問過我自己,我喜不喜歡當下的我?我覺得這個是一個非常不愛自己的表現。」

因為每一天,你穿什麼、你吃什麼、你說什麼?都是為了討好別人。你會發現自己的樣子越來越糢糊,不見了!

歌手 閻奕格

長時間照顧他人想法多於自己的閻奕格,步步釐清自己感受,發現自己真的不夠快樂,時常把情緒晾在旁邊視而不見,但情緒會慢慢累積,不會憑空不見,一層一層往心裡疊去,慢慢織成一張生病的網。

她試著將情緒寫成日記、釀成創作⋯⋯找到適合的抒發管道。

她說:「愛自己這件事情,旁人總是說得很容易!但真要開始的,那個⋯⋯First step,是要自己決定的!我覺得有一個蠻有效的,就是問自己今天開心嗎?今天快樂嗎?或者,你做了一個決定,是你想做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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脫下星光大道的「閻羅王」包袱,不怕打掉重練再開始

誠實談到首張專輯心境,她深呼吸,嚥了嚥口氣說:「那時身旁的企劃跟公司看到的『我』,是一個沒有自信、很弱,不知道自己到底還行不行那種感覺,這些情緒,全部被我抒發在歌曲裡面。」

當時的她已經二十六歲,要打掉過去星光重練的那些成績,既糾結又恐懼,但她沒有留在原地不動,反而下定決心要跳脫過去風格。

時隔三年,她發行了第二張專輯《Let Everything Happen》,她引用了德國詩人 Rainer Maria Rilke 的一首詩名,以嶄新的樣貌展現世人。

Let everything happen to you(讓一切好事發生)

Beauty and terror(無論美麗抑或恐懼)

Just keep going(只管向前邁進)

No feeling is final (任何感覺由你自己決定)—— Rainer Maria Rilke

閻奕格意識到,不該繼續活在大眾眼皮底下,花了數年,試著內化「自己」的狀態。

她剪去一頭長髮,眼神變得俐落,她不再優柔寡斷、風格也煥然一新,以率性真實的姿態走出自卑的囹圄。那是一種覺醒、一種從束縛裡掙脫昔日的感覺。

細數她的歌唱生涯,幾度距離金曲獎很近,從她入圍金曲的足跡可見,她的歌唱類型不拘泥於流行音樂,更跨域了傳統藝術。這些對於音樂的養分,終是凝聚她多元的成長背景,若沒有昔日,她如何學會擁抱恐懼萬物的自己,怎麼懂得蝴蝶破蛹。

緩慢練習與父母溝通,他們的完美,不一定絕對

參加星光大道比賽時,父親也透過信件與她來回檢討,疫情期間,她正好清理滿匣的電子郵件,翻到不少父親寄來的舊信件。

她睜大眼與我們分享說:「他的 E-mail 超嚴肅!幸好我是個滿健忘的一個人!他上面寫說,『我聽了妳今天跟黃大煒的合唱,我覺得第二句第幾個字,那個氣息有點不穩!然後上週五的那一首歌?我覺得妳的氣息⋯⋯』」

她本是自我要求很高的人,曉得父母是希望自己更好,只是這份關心形成了一種無形壓力,她吶喊自責:「天哪,原來我這也不夠好、那個也不夠好。」

閻奕格承認當下有些走心,情緒變得不甚受控,偏偏又不是一個很會表達的人,只能步步學習與父母溝通。

記得有一次比賽,黃韻玲老師告訴她:「奕格,我覺得妳不夠感性。」

這段話,像把歌唱生涯的關鍵鑰匙,她開始有機會思索「感性」的真正樣貌。

對待音樂,閻奕格一直很理性。比如:拍子要準、音準要對⋯⋯自小叮嚀養成她的認知,未曾思量何謂理性感性。

在一次比賽裡,她唱了陳奕迅的「我們都寂寞」,心想這是唱得最不好的一次,技巧沒做足、音域沒抵達,卻是大家回應她最真情流露的一次。

她突然懂了,原來流行樂所追求的「感性」終與中西古典音樂不同!

過去閻奕格在歌唱裡兌現了完美的姿態,但唱一首歌不僅依附歌唱,還需要投入更多情感,比起唱,她更像是一個說故事的人。

她在節目裡習得的領悟,主動分享給父母親,慢慢地,雙方開始有了溝通——不完美,其實最美。

說真的,所謂的「三十歲」應該要有什麼樣子?

發行專輯《Let Everything Happen》,正值閻奕格 29 歲跨到 30 歲的過程,本因起步較晚就相對擔憂的她,光要橫越一個年紀的分水嶺,就顯得慌上加慌了。

那個時候我還在摸索,我的三十歲,根本就不是我小時候,覺得三十歲該有的樣子。

歌手 閻奕格

漫長的自我摸索,她走過人生低谷,尋覓到自己也喜歡的答案。走過 30 歲,她發現,所謂三十,不過是自己嚇唬自己!

她說:「我覺得其實⋯⋯就那樣嘛!就是 Every other day,今天跟昨天,就這樣而已嘛,是自己在嚇自己,會覺得說,小時候想像的三十歲到底是什麼樣子?好像就是大家想像的那個樣子嗎?其實就是很單一,感覺就只有一個樣子。」

我專注聽著她說,也心有戚戚回應,「三十歲,是很扁平的事情,跨一天就過去了,就三十歲了!」

閻奕格說到,她幡然醒悟,第一個念頭是當我們決定不再被年紀綑綁,不為外界眼光壓縮自己,就也漸漸懂得放下。

醒悟的第一個念頭就是:「放過自己吧!年紀就是一個數字!結婚、跟生小孩這些事情,就是很順其自然的事。如果有一天,我決定要做,那就做吧!不要給自己的壓力那麼大。」

我們時常被年齡綁架,面臨三十以後的年齡增長,似乎成了格外恐懼的事情。

衰老,總定義我們接下來該怎麼做?好像只有養老能成為唯一目標。不知不覺被現實侷限了理想,好像有了歲數就是一種包袱,彷彿人生不能重新開始、不能尋找真心想要做的事情。

閻奕格對內在自我一步一步摸索的過程,並不容易,相信也鼓舞讀到這裡的你,只要你願意,我們隨時都能開始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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擁抱脆弱的力量 —— 看見自己的美,完美就是不存在!

為了減少外界的負面聲音,我們時時刻刻把自己維持在「完美」的狀態,但追求完美的另一種說法,會不會是我們對自己的不夠自信呢?面對眾人耳語,你我都有可能落入追求「完美」的陷阱,但是大眾喜歡的美,真的是我們想要追求的美嗎?

我問她:「現在的妳,對於『完美』兩個字的想法是什麼呢?」

閻奕格不假思索,立刻拋出回答,她帶有點自信的笑容,說:「完美就是不存在!」

接著說:「我覺得⋯⋯美這件事情,是很多女生會 care 的,做演藝圈的一定會更 care。」

疫情期間,她探索「美」之於本質,本來視「外表、身材」為陰影壓力的存在,透過閱讀《脆弱的力量》一書,來釐清對於脆弱的見解。

她說:「所謂的『美』不是只有外在,不是讓大家看到閻奕格都是很開朗的,或者是永遠有一個樣子。」

「我拔掉了很多沒有必要的東西,跟一些裝飾。然後我覺得,我會願意讓大家看到我有一些負面的情緒,我會願意讓大家看到我是有一些 Bad day,我不會讓大家看到我的人生很美滿、很好。」

專訪當下,我們聊成一片愉悅。只是專訪時光過得很快,不知不覺來到尾聲,最後的最後,我們也邀請了閻奕格,跟聽眾分享一個迷人配方。

每天可以問你自己,今天一件正面與負面的事情。總結一天,這樣可以更清楚看到,有好的,也有不好的!

歌手 閻奕格

她笑說,快樂很簡單呀,吃到好吃的甜點和火鍋,就會覺得今天沒有想像中那麼糟糕!

縱然生活不純粹只有好事,我們依舊可以在鬱鬱之中,找到一些可愛亮點,就像美味的食物一樣,能成為我們壞心情的美好解方,讓我們試著把自己變得開心,又何嘗不可?

無論生活好壞,我們先試著總結自己的一天開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