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不會大聲嚷嚷自己的熱情與專長,他們會像一個繭,一邊承受孤獨一邊累積自己,等待破繭成蝶的那天。

文| 尹維安

我是一個很在意別人看法和評價的人,曾經有一段時間,我困在別人的目光和指點裡走不出去。那些嘈雜的紛擾,如同糾纏的鋒利荊棘,漫布在我生活的各個角落,刺得我生疼。

長輩和我說過一句話:「無論是讚美還是損貶,你只需要聽百分之五十。因為有的好話可能別有用心,有的貶低可能只是情緒的潰口。」

在群體中,每個人都會是「評價」或者「議論」的承受者,即使你三緘其口,對你的議論也不會完全消失。

佛學裡有個詞叫「觀照」,就是當一件事情發生的時候,看透它的緣起和走向。想想別人對你的攻擊,大多數的時候,回擊是沒有任何意義的;而如果深究別人的用心,說不定會發現很多人性的陰暗面,很多張揚的攻擊背後可能是非常卑微的心理。

生活偶爾會像一場傾盆而下的大雨,澆得你透心寒冷,但總有些人始終冒雨前行。那些人熱力十足,他們的快樂和正能量都不是與生俱來的,只是把潑在身上的冷水蒸發乾淨了。


圖片|Photo by Erik Witsoe on Unsplash

高中,隔壁班有個皮膚黑黑的女生,我和她小學便是同學,但國中高中同校不同班,久而久之也生疏起來,是見面時會打個招呼的交情。

她有點胖,嗓門很大,聲音也有些奇怪,要是大聲說起話來,絕對是排山倒海的氣勢。

但是在我的記憶裡,她好像常常是保持沉默的。

高中時我們大多住宿,十七八歲的女孩子們生活在一起,整天嘰嘰喳喳黏黏膩膩,恨不得上個廁所也要結伴而行。她並不住宿舍,總是行色匆匆,下了課就從教室消失了。大家說到她,常常會皺眉頭:「她啊,不太合群,那麼胖,聲音還很奇怪。」

很長一段時間,我沒有注意過她。只是有一次去離教學大樓很遠的教職員宿舍找班導師交作業,路過一間小小的琴房,發現了她和她的秘密。

那是屬於她一個人的,隔絕世界喧囂的小角落。

她竟然在唱歌,還是美聲唱法,偶爾會帶些花腔,流暢又深情。

她閉著眼睛,並沒有意識到有人發現了她。我從來沒想到這個大嗓門的女生還能唱出如此動聽的歌聲,就像明星一樣。那一瞬間,我發現她其實很有魅力,和同學們閒言碎語中說的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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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悄悄潛入她的世界,有意無意地和她搭話,她也很熱情,和我分享喜歡的俄羅斯電影,給我看她寫的小說和畫的畫。她其實是個很有才華的女生,學習俄語、鋼琴、美聲;自己寫小說,語句細膩,可是總帶著一些凜冽之感,她筆下的主人公大多是被拋棄的小女孩,或者向未知的目的地奔波的流浪少年,讓人看著會有些心疼。

原來她很熱情也很可愛,不是那種不願意接近大家的人,也不是大家口中聲音難聽的「怪物」,只是她覺得人群帶花又帶刺,為了不弄疼自己,於是她連花也不要了。

我無意中和她說起聽到她唱歌那件事情,她很驚訝,猶豫了很久告訴我,她小的時候就學唱歌,身材也苗條,但是小學畢業的時候生了病,吃了太多藥,激素過多,身體嚴重發胖,嗓子也壞了,為了繼續唱歌,她去學聲樂,換另外一種發聲方法繼續夢想。

那一瞬間,所有的閒言碎語都無關緊要。

用沉默去抵禦流言是一件多需要勇氣的事情啊。她並沒有尖銳地反擊,也沒有自怨自艾,而是繼續做著她覺得對的事情,繼續朝著她想要的未來前行。

我忽然想到一句話:「不氣餒,有召喚,愛自由。」

她畢業後順利考上了外語學系,如願以償學習俄語,再後來聽說她去俄羅斯留學了。

已經幾年沒見到她了,前段時間同學聚會,有人無意中提起過去那個胖胖的大嗓門女生,大家都記得她的外號,思索了很久才想起她的名字。與她還有聯繫的同學給我們看了她在俄羅斯的照片,大家都唏噓不已:「其實她瘦下來還蠻漂亮的,感覺人也很好。」


圖片|Photo by Kyle Head on Unsplash

她沒有親耳聽到這遲來的讚賞,不過她也不需要,因為那個女生早就悄悄地接受了一切,讓自己變成了不為他人而綻放的花。

在才華和內心的熱情都被外表的平凡包裹起來的時候,她一定也承受了旁人不能理解的孤獨,但她靜靜地把自己裹成一個繭,在黑暗裡面小心等待破繭成蝶。

這世界真的不夠公平啊。有些人的成長像是治玉,在家庭的呵護和朋友的陪伴下慢慢打磨得成熟溫潤;有些人的成長則像是打鐵,生命在某個瞬間忽然燒得通紅,然後捶捶打打,冷水一澆,就變得堅硬無比。

後一種成長看似疼痛,但這鎧甲始終堅硬,讓人在那些孤立無援的時刻,也能挺起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