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師在為個案做諮商的過程中發現,許多人的童年創傷是因為父母曾說過某些話,而文中三種語言是傷害最深的⋯⋯如果你的童年有傷,看完後可以試著治癒,傷痕累累的你。

如果你還記得小時候父母或長輩們跟自己說過的話,不知道那句話會是什麼?

當我回顧心理諮商工作裡頭,由個案所報告的關於大人們所說過的,往往都是最傷害他們的話,每每只要回想起,前一秒仍在的理智線便立即斷掉,淚流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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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認為每個父母或大人們在說這些話的時候,都是帶著惡意、負面情緒、或某種扭曲的認知。

然而,這些話語在小孩心裡確實造成了創傷效應,或成為凝聚創傷的固著點,因此我認為很值得當父母的去謹慎自省、當小孩的去療傷自癒。

我試著歸納出三句經典的,並說說他們的故事──

一、「如果爸媽以後要分開,你要跟爸爸還是跟媽媽住?」

「民主」雖然某程度代表「選擇」,但在父母離異時並不一定適用。選擇的問題不在於小孩跟誰比較親近,而是在於這個選擇對他來說太過殘酷,彷彿選了一方,就得放棄另一方,但小孩不想做選擇,他想兩邊都要。

有一位女性個案,她最討厭在伴侶關係中被問:「如果我跟你媽掉到海裡,你會先救誰?」之類的問題,她的焦慮與淚水顯然超出正常值,卻不懂為何。

在諮商的引導下,她回憶起小時候被吵著要離婚的父母問:「你要選爸爸還是選媽媽?」但她痛哭地說到:「手掌手背都是肉,而且我只是個小孩,你要我怎麼選!?」

女士的父母最終沒有離婚,但這個「你要選擇誰?」的童年傷口已經烙印在她心中,造就她有嚴重的「選擇障礙症」而常常陷入焦慮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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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即便小孩跟父母某一方比較親近,也不代表他就會選擇他(她),因為小孩的內心無比複雜、為了守護父母而甘願自我犧牲的。

一位男士從小就不喜歡凶巴巴又情緒不穩定的媽媽,而親近會保護自己的爸爸。但在父母離異之際,他卻選擇了媽媽。已經長大成人的他,在諮商中揭開這個多年來的秘密:

「我當時想著,媽媽比較沒能力,她沒有我大概活不下去,但爸爸可以一個人也活好好的,所以我當時說了要跟媽媽。我永遠記得爸爸眼裡的失望,他一定很不解我為什麼當年沒有要跟他生活。」

其實不是迷因「小孩子才做選擇,我(成年人)全都要」所說的那樣,事實往往相反:是成年人才有能力做選擇,而小孩應該(有權利)全都要。

離異中的父母多少會爭奪孩子的愛與保證,也作為對伴侶的攻擊,夾在中間的小孩有時候為了取悅或討好給自己安全感的、又或者為了保護情緒最脆弱的父母,而犧牲掉自己的童年,被迫成為早熟的小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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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你是沒有爸爸(或媽媽)的可憐孩子!」

有一種不幸的情況是,父母的一方在孩子出生前或出生後不久就去世,而剩下來的單親爸媽,以及小孩身旁的其他親友,總是以一腔同情與可憐的態度,跟小孩說著:「可憐哪!一出生就沒有了爸爸(媽媽)的小孩⋯⋯」

長年下來,即使身旁的大人都善待這個小孩,但「你是個可憐人」的信念與情緒,也會牢牢的印記在他的潛意識裡。

一位個案每次講起媽媽早逝後親友們那張滿載憐惜的嘴臉,都會激動地哭泣。然而哭太多了,他也會自問:「我為何這麼可憐?真的有這麼可憐嗎?」

法國的精神分析師多爾多(F. Dolto)就指出「沒有父母」這件事在語言層面上是錯誤的!每個小孩都有父母,因此在給相關個案做心理治療的時候,多爾多會堅定的說「你是有父母的小孩」以及糾正其家庭內的流通語言。

「你是有父母的,只是爸爸(媽媽)比較早離開了」才是事實,亦只有正確說出該說的話,才可能避免大人的無心,卻把小孩往「孤兒情結」的痛苦位置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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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其實你是個意外,原本爸媽沒有要把你生出來。」

佛洛伊德認為小孩最早對「性」的好奇,其中一個表現就是問父母:「我是怎樣來的?」,這個問題其實伴隨著「存在、價值與意義」等重要性。

臨床內外都有很多這樣的例子:父母由於尷尬於解釋孩子是怎樣來到世上的,他們便會搪塞「你是撿回來的/在市場買來的/石頭爆出來的」之類的話,而小孩信以為真,感到十分傷心,萌生出離家的念頭。

但我認為更傷害小孩心靈的是答案是:「你是個意外,我們原本沒有想要你!」

在好幾位因此受挫的個案中,我尤其記得其中一位,被診斷為焦慮症的他在已然克制的憤怒中質問著:「幹嘛要告訴我你們不想生我出來!?──我情願爸媽什麼都不要說!這些話根本不應該跟小朋友說的,你要一個小孩怎樣去消化與面對?」

沒有被期待的小孩,在潛意識中代表隨時都可以消失與墮落。相對幸運與有能力的小孩,會為自己在文化中找到「類父母」的角色或事物來認同而不墮落,但在臨床工作上,我仍然看到他們身上有著無邊無際的焦慮,他們常常不知道如何「停下來,照顧自己,安於當下」。

為什麼會這樣?被父母期望太多的小孩,也許會被壓垮,永遠追逐一個太高的目標而自卑;被期望太低的,則找不到努力的樂趣、成就的快樂,甚至安逸於太輕易達到的目標而自大;

沒有被期待的小孩,不只不知道底線、更不知道天花板在哪,他也許行動了,卻得不到回應,他被懸置於一種「沒有座標與方向」的焦慮空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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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情感事實說正確的話,對童年創傷作真實承認

雖然多爾多強調,當父母者應該在語言層面上正確地說出事實,但當要對小孩表達「你是個計劃外的出生」時,更好的說法仍是「你的出生是個天賜的禮物」,或是就情感事實而言,正確的說法其實是「父母能給你的愛也許不會太多(不及其他手足的多)」[1]

正確地說出情感上的事實,至少會讓小孩漸漸學會放下一些對父母過高的期待,從而改為在環境裡找到新的歸屬、其他願意愛惜他的類父母人物。

最後,作為心理師的我,多少會受到一種(精神分析式的)諮商倫理觀點影響,即個案所說的創傷,往往是真假混合、多重的記憶合成,因此治療師不要去認同這些話語、個案的父母可能從未說過這些話。

為此,在書寫上面故事的時候,我仍會一再自問:「我會不會太認同個案的創傷?我是否該更謹慎,就像過去實習受訓時學的那樣?」

顯然,治療師不是個案所述說的生命故事的第一在場見證人,因此我們無權去判定歷史的真假,然而,當他們以童年創傷的受害者身份來到諮商椅子上──多迪多的學生,法國精神分析師迪迪耶(É. Didier)肯定地指出 [2] ──我們必須承認那是個真正的創傷(ç'était un vrai traumatisme)。

這些傷、那些痛,不是幻想,不是一場夢!

我想起一次諮商裡,個案跟我述說她的母親是多麼的像電影《瀑布》裡的母親一般,扭曲了女兒真實的行為、情緒與態度,當下我肯定的告訴她:「那一定很受傷。且無論怎樣,一個母親都不應該這樣做!」

那天結束的時候,她泛著淚光跟我說:「活了三十年,我終於第一次感受到不是我太壞、不是我的問題,而那個真的是一個創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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