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黛麗・赫本既是傳記作家的夢想,也是夢魘。她深受影迷喜愛,幾乎沒有任何人對她有任何微詞。在她溫暖善良的表面下,隱藏的是更多的愛心和溫馨。」傳記作家如此地描述這位傳奇女星——原因何在?

文|西恩・赫本・法拉

這是個小女孩的故事,母親灌輸她勤奮和誠實的價值。

這是個小女孩的故事,父親在她六歲時離家出走。

這是個兒童的故事,她在二次大戰時期成長,食物匱乏,貧窮缺錢,這滋味她永生難忘。

這是個少女的故事,她不但辛勤工作,也因命運之神的眷顧,被伯樂發掘,與頂尖的演員、作家,和導演為伍,由於他們的眼光和才華,使她終於出人頭地。

這是個演員的故事,她總是一大清早,約莫四、五點就起床,比其他人更努力,以彌補自己的不足。

這是個明星的故事,這明星看不到自己的光芒,只覺得自己太瘦,鼻子不夠挺,腳丫子太大。因此別人的關懷注意,只讓她感到榮幸、感激,因此她總是準時,總是背好自己的台詞,總是以禮貌和尊重對待周遭的每一個人。

這是個長大成人的女兒回報父親的故事。她尊重父親即使在她成名之後,依舊未與她聯絡的事實,這位父親雖然有二十年的時間未曾參與她的生活,但她依舊照顧他,直到他臨終。他的政治觀點也和她格格不入。

這是個傷心妻子的故事,她兩度對婚姻失望,部分是因為她無法弭平父親留在她心中的傷痕,這傷在她年幼之際,就讓她心碎。

這是個全心盼望家人永遠聚在一起的女人的故事,她愛她的狗、她的花園,和一盤簡簡單單的茄汁義大利麵(食譜請見第 33 頁)。

這是個平鋪直敘的故事——這正是我母親從未寫過她生活的原因,她認為她的一生太平淡、太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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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醜聞八卦,怎麼能寫「好萊塢」傳記?

她最後一位,也可能是最有良心的一位傳記作者貝瑞・巴利斯(Barry Paris),就在她傳記的前言中寫道:「奧黛麗・赫本既是傳記作家的夢想,也是夢魘。

沒有任何女影星像她這樣備受推崇——因她銀幕上的表現,和她銀幕下熱情的貢獻,啟發別人,也受到啟發。她深受影迷喜愛,幾乎沒有任何人對她有任何微詞。

她最糟糕的作為,就是在一九六四年奧斯卡獎頒獎典禮上,忘記提及一同演出的派翠西亞・尼爾(Patricia Neal)。她沒有任何不堪的祕密,也沒有什麼不可告人的言行。在她溫暖善良的表面下,隱藏的是更多的愛心和溫馨。」

我母親非但自己從不寫傳,也從不請人寫傳,另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她不想讓其他人的私生活曝光。若她真要寫自傳,必定會百分之百誠實,因此可能會傷及他人,她無法忍受這點。她的文筆很好,談吐高雅優美,這是她畢生演藝生涯的基礎。

但她卻非常自謙,若由她自己作傳,很可能會避談許多她覺得平淡無奇、無足輕重的層面,她會不自覺地跳過它們,但這些簡單純樸的事物卻正是人生的本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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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無緣拜讀關於我母親的七本傳記,只讀了巴利斯那本的一部分,不過我想先更正兩個常聽到的小錯誤。雖然這兩處非關緊要,但卻足以說明這些傳記作家杜撰事實的工夫,以及旁人不分青紅皂白亂抄一通的情況。

有些傳記說,我母親出生時,取名艾達・凱瑟琳・赫本─羅斯頓,後來才改名奧黛麗。要由她缺乏精采衝突矛盾的一生,杜撰出劇力萬鈞的故事,對任何作家而言,都是難如登天的任務,因此這一點資訊,讓作家如獲至寶,是他們急需的證明,說明她在如此稚齡,就有不誠實的行為。

但我有她的出生證明,上書「奧黛麗・凱瑟琳・羅斯頓」。她的父親約瑟夫・維克多・安東尼・羅斯頓(Joseph Victor Anthony Ruston)在二次大戰後,找出祖籍文件,其中有些祖先冠有赫本之名,因此他把它加入自己的名中,也使我母親必須把赫本一名加入自己的姓名。至於她為何取名艾達,則是另一個故事。

我外祖母在戰時曾把我母親的名字由奧黛麗改為艾達,因為她覺得「奧黛麗」這名字聽起來英國味太濃。在戰時荷蘭淪陷區,身為英裔可不是什麼好事,可能會引起佔領者德軍的注意,受到拘禁,甚或驅逐出境。外祖母艾拉(Ella)把自己名字中的兩個 l 改為兩個 d,所以變成艾達(Edda)。

由於當時大部分的文件都是手寫的,艾拉可能就有一份手寫的身分證明,很容易竄改,讓我母親出門時帶在身上,只要把兩個小寫的 l 字母,加上兩個 c 就行了。

再塗改一下出生日期,艾拉是一九○○年出生,而我母親是一九二九年──於是就有了一張艾達・范・希姆絲特拉的身分證。外祖母很有才略。

奧黛麗這個名字很特別,即使在英國亦然。而在當時,任何特別的事都可能會被當作和猶太人有關,當時「官方」很可能會「發配」任何不尋常的人物,因此我外祖母保護母親的做法合情合理。

更微不足道的一個錯誤,是先前有一本奧黛麗・赫本傳寫道:「奧黛麗・赫本之子西恩於一九六○年一月十七日誕生,她欣喜若狂。」接下來大部分的傳記作者也都重複同樣的錯誤,這個資料其實無足輕重,只是我的旅遊經紀人兼好友珍娜原本以為我們倆同一天生,後來我告訴她不是,讓她相當失望。其實我是在一九六○年七月十七日,而非一月,成為這偉大女性之子。

母親若聽到「偉大」這個詞,一定會卻步,但我找不出其他字彙來形容我多麼驕傲能成為她兒子,也為她對我們整個社會的貢獻而自豪。

因此她從未寫過傳記。在她晚年,曾想為我弟弟和我留下一點關於我家的資料──所有特別人、事的紀錄,但她忙於聯合國兒童基金會的工作,抽不出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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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九一年五月九日,「快手」歐文・拉薩(Irving Lazar)這位出版界傳奇經紀人,曾寫了如下這封信,對她做了最後一次的求懇。我乾脆把它原文照錄,信中不但說明了他們的友誼有多麼深厚,也展現了他多麼具有說服力。

一本關於「哲學」的書!就某方面而言,這其實正是我想做的。這幾年來,一直有人問我,這本書究竟在寫什麼?我總回答:「它是以我母親在世最後幾個月的生活和對話為媒介,探討她的哲學和信念。」

雖然她曾考慮過寫出關於她家庭、生活和在聯合國兒童基金會的經驗,但從未有機會動手,因此也從未收到我相信她一定會捐出的那三百萬美元稿費。如今我寫作此書,版稅當然不能與她相比,但仍屬豐厚,我已經把它們悉數捐給奧黛麗・赫本兒童基金會。

在坐下來動手寫作之前,我深思了許久。若她為了我前述的種種原因不寫這本書,那麼或許我也不該寫,這是她的人生,她的隱私。我並不想以別人為題材,指摘他人的不是。

因為第一,並沒有這樣的人,就算有,她也沒有告訴我們。我想要寫的是她,寫她究竟是什麼樣的人。她真真切切就像你在電影上看到的角色:多愁善感、勇氣十足、細緻優雅、浪漫多情。不過能獲得印證總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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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本書並非爆他人內幕的書,而是由其他人談她的書。

這本書或許無法吸引嗜八卦成癮的讀者,而是獻給像她一樣,努力追求快樂和簡樸生活的人。

在這本書裡,我們探索的是一顆溫柔的心,是一個備受關愛的兒子回想和世上最偉大母親和朋友所共度的三十三年辰光。你在大銀幕上所見、所感受到的她,不只是經過寫作、執導、拍攝、剪輯之後呈現在大銀幕上的表演,而且清晰地呈現了一位真正奇妙的人,值得迄今依舊在全球各地觀眾心中流轉不息的溫馨情感。

家母密友,大導演比利・懷德(Billy Wider)說得最好:「上帝吻了她的頰,她就現身在我們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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