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團體之中,特別無私的好人會受到大家的喜愛嗎?研究實驗顯示:這件事情未必正確⋯⋯在道德與人際關係之間掙扎的我們,究竟該如何處世?

文|口口口

轉載自公號:KnowYourself(ID:knowyourself2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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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幾天,朋友和我抱怨:

「不知道為什麼。在團隊裡我是工作最多的,付出也最多,同事有事找我幫忙,我也都會幫。但他們總是很排擠我,有時一起聚餐也不帶上我。可是人們不是應該會討厭自私的人、喜歡為他們付出的人嗎?為什麼我當個好人也會被討厭呢?」

人們不喜歡自私的人,因為自私的人會損傷他人的利益;但人們也不喜歡特別好的好人。

事實上,之前的研究就發現:人們不喜歡那些會幫助別人的人、不喜歡那些堅守道德標準的人、也不喜歡接納能夠以低成本給團隊帶來大貢獻的人(Parks & Stone, 2010)。

但為什麼會這樣?懲罰團隊中的好人,最終損害的不是整個團隊的利益嗎?


圖片|Photo by itchaznong on PIXTA

一、「寧願損害自己的利益,也要懲罰好人」

樂於奉獻的人往往會提升團隊乃至社會的利益,因此針對他們的排擠、打壓或驅逐聽起來會有些匪夷所思。但這種現象真實存在於不同國家、不同的文化中。

由於這類打壓的行為最終會損害總體的利益,因此,它被稱為「反社會的懲罰」(Antisocial Punishment)。

2018 年,心理學家 Pat Barclay 教授和他的學生 Aleta Pleasant 在實驗中印證了此類現象。他們招募了 117 名人員,按照 4-5 人一組,分組進行「公共物品分配遊戲」(public goods game)。

小組中的每個組員會被分到 10 個虛擬幣。在每一輪遊戲中,組員們需要決定把多少錢留給自己,多少錢放入「公共帳戶」;放入公共帳戶的錢會翻倍,而後平均分給所有組員。

按照遊戲規則,最佳做法是所有人都將自己全部的虛擬幣都投入「公共帳戶」中,進行再分配,這樣每個人都能獲得雙倍的錢。

但是,人們會存在私心,而且會擔心如果其他人不付出,只有自己多付出,那麼自己會吃虧。於是,在實際決策中,人們總是會選擇只將一部分錢投入到「公共帳戶」裡。


圖片|KnowYourself 提供

小組內所有成員的分配方式是公開的,所有人都能看到其他組員將多少錢投入公共帳戶。在結束分配後,每個人被允許對其他組員進行懲罰。

他們可以指定懲罰對象,並付出相應的虛擬幣,來剝奪對方的虛擬財產——每花費 1 個虛擬幣,他們就可以讓懲罰對象減少 3 元。被罰款的人只知道自己被罰了多少錢,但不會知道是誰懲罰了自己。

研究者計算了每個組員對公共帳戶的平均貢獻額,並對組員們做出的懲罰進行分類。

如果有些組員向公共帳戶中投入的資金比小組的平均貢獻額更高,那麼,研究者會把「針對這些樂於分享的組員的懲罰」算作「反社會的懲罰」。

遊戲一共進行了五輪。結果發現,每一輪都有人寧願損害自己,也要進行「反社會的懲罰」(Pleasant & Barclay, 2018)。


圖片|KnowYourself 提供

那麼,人們為什麼要執著地懲罰好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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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你太好了,你讓我們顯得醜陋」

懲罰好人的動機之一,是人們認為好人破壞了標準。

在社會或是團隊裡,人們總會有意無意形成一套標準,規定了人們一般會為他人付出多少。一旦好人「好」得超過標準,會讓其他人感到不安,認為標準被抬高了;或是感到這人「不合群」,而不合群意味著錯誤。

例如一些懲罰者會說(Parks & Stone, 2010):

  • 「除非一個人非常富有,不然不應該付出那麼多。可是我覺得這個付出者並沒有比我們富有。」
  • 「如果團隊裡其他成員也付出這麼多,那麼這種行為是可以被接受的;但是大家都不這麼做,所以這行為就是錯的。」
  • 「如果我沒有看到其他人的選擇、沒有發現他和我們是如此不同,我可能不會像現在這樣對他有意見。他和我們小組中的其他人太不一樣了。」

好人並沒有傷害其他人的利益,他被針對,只是因為他過於「不同」。即使是做善事的「異類」,也仍然是「異類」。所謂「木秀於林,風必摧之」。連好,都不能好得出格。

此外,研究發現,懲罰好人的動機,也可能是為了讓自己顯得不那麼糟,從而贏得競爭。

通過懲罰好人,懲罰者能打擊好人的付出行為,讓好人變得不那麼「好」,從而縮小彼此差距。

Barclay 教授在一些遊戲小組中引入了一名「觀察者」,並告訴組員,這位觀察者會在看到所有人的資金分配方案後,選擇搭檔和自己合作。也就是說,組員需要互相競爭來贏得觀察者的認可。而觀察者會選擇的合作對象,往往是那些最樂於付出的人。

結果發現,在存在觀察者的小組中,「反社會的懲罰」格外嚴重。這說明人們試圖通過打擊分享行為,來削減好人的光環,贏得競爭。


圖上顯示的是每一輪中人們在「反社會的懲罰」上花費的金額,實線是「有觀察者的小組」,虛線是「沒有觀察者的小組」,可以看出,在那些需要贏得觀察者青睞的小組中,人們願意為懲罰好人付出更多錢。圖片|Pleasant, A., & Barclay, P. (2018). Why hate the good guy?Antisocial punishment of high cooperators is greater when people compete to bechosen. Psychological Science, 29(6), 868-8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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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令人難過的是,這種對好人的打擊會奏效:

在那些「反社會的懲罰」較弱的小組裡,人們的付出會隨著遊戲的推進持續增加;而在「反社會的懲罰」更嚴重的小組中,人們沒有再增加對小組的付出。

這說明:對好人的懲罰會抑制合作,打擊他們慷慨的行為(Pleasant & Barclay, 2018)。最終,好人變得束手束腳,而小組的整體發展也被損害了。

當我看到研究結果時,我真希望好人能堅持下去,不要讓懲罰他們的人得逞。但我也理解,在面臨他人排斥時,堅持自我是很難的,即使那是在做好事、在做正確的事。

想要讓團隊利益增長,讓好人不被自私者傷害,不能只靠好人自己內心強大,也需要團隊設立鼓勵好人的制度,遏止對好人的懲罰並接納「異類」。不然,好人越是付出,反而越可能受傷害。

不過,令我感到安慰的是,好人的價值仍然會被看見。

在 Barclay 教授的實驗中,每個小組的觀察者最終都選擇了付出最多的好人作為搭檔,一起進入後續遊戲。並且好人付出得越多,觀察者越是信任對方。

所以,如果你不斷付出,卻在團隊中被排擠,不要灰心。在當下,我們只能察覺降臨在自己身上的懲罰;但也許在將來,看見我們付出的人會給予我們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