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適合當老闆嗎？女人可以創業嗎？相對於男性，女人創業最大的挑戰其實是平衡家庭與事業。何時該關注家庭？如何兼顧一切？
文｜洪巧芬
女人的角色與挑戰
台灣有九成女性有創業意願，但真正創業的比率僅達三成，其中還包括了夫妻共同創業以及家族協助創業等情況。女性在創業時面臨了什麼樣的挑戰，夢想與現實之間的落差如何協調？現在的環境是否適合創業？女性又該如何創業？她們具備了哪些優、劣勢？
1960 年代，已婚婦女剛開始從家庭走向職場，當時的社會氛圍還是圍繞著「女人上班是不是能好好照顧家庭」為主，大眾普遍認為女性應以家庭為重，而不去討論女性的職場表現，升遷管道。
30 年前，這個社會期許女性做個好媽媽，讓「男主外、女主內」；就算出門上班，也大多是考公職、做會計、行政、秘書，這一類門檻不高的辦公室工作。但是回到家，如果家務無法處理好，那可是天大的失職，妳會被批評成拋家棄子、只顧滿足自己的自私女人。
現在，經濟獨立的女性比比皆是：「女人 CEO」、「女性高階主管」，在職場表現出色的女性非常多。有些單身、有些已婚有小孩。但是回到家，她們讀的親子書寫著「陪伴就是最好的教養」、網路文章裡告訴妳「下班要有 me time」。
經過了十幾年平等教育的推動，女性教育程度普遍提高，我們可以是科學家、工程師、會計師、醫生、教授；當然我們也是傑出的主廚、記者、創業者、領導者、政治家甚至總統。就算是一般的辦公室工作，我們也期許自己能做得出類拔萃、更好、更快。
社會風潮的確賦予大眾對於女性角色的期待，我認為現在這個社會給女性的標籤是 Superwomen，可以同時完美扮演多種角色；經濟獨立；對孩子有耐心，關心下一代教育；還會呼籲「對自己好一點」。
這樣的期許對於現代女性在多重角色扮演中更常要求自己是一顆球都不能掉。
平衡理想與多重身分
2020 年，在往台北的高速公路上，車後座是我一對四歲、二歲正值甜美小怪獸時期的女兒。時間是星期天的晚上，我們從娘家要回台北。這天我跟部落客開了一個新的團購，我第一次使用這套系統，一邊摸索，一邊希望盡善盡美。
團主剛剛發現表單中有個地方標錯價了，團已上線。就像許多少個 0 的標價，下越多單可能會賠越多。幸好暖心的客人提醒，我坐在副駕上要拿出電腦修改跟聯絡，希望損失可以控管。
大女兒發燒不舒服；她妹妹這裡癢那裡癢喊要媽媽，媽媽沒回應就放聲大哭。車上氣氛混亂而緊繃，但老實說，我聽不到，這個媽媽現在完全在工作模式中。
我先生開車開到超生氣，大吼：「你女兒叫你，你就只盯著螢幕完全沒有要理她嗎！」就在這時候，我事情剛好做完回神，立馬接棒，給孩子精神上的溫暖。
當天半夜姐姐氣喘急診到三點，我早上再帶妹妹看流鼻水醫生，送上學。十點去開會，下午處理出貨跟放假在家的小孩纏鬥。隔夜姐姐再度半夜喘起來，我早上送妹妹上學，幫姐姐掛號、衝到台北國際會議中心參加行銷年會，中午休息吃飯時間終於有時間把手機拿出來滑一下。
以上是我這個創業媽媽的日常。在這個故事裡，我的角色是母親、妻子、女兒及創業維艱的老闆。我的角色切換必須是彈性的，顧全大局的，我的情緒必須是穩定的。也許妳看到這裡覺得辛苦，也許⋯⋯上班比較不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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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庭與職場的拉扯
回到 2015 年，我在全球前五百大外商公司負責專案經理，跟美國聯絡要開會，跟客人討論要開會，開不完的會。讀不完的 email，出差就是駐美國一個月。懷孕三十週時我出現子癲前症，全身性水腫、血壓上飆二百，頭痛到站不住。
醫生告訴我孩子吸收不到營養，媽媽隨時可能會中風，很危急，需要立刻住院。躺在床上安胎的我，仍在電話裡主持會議，安排公司事情，替客人趕著除錯、量產。那時候常常有一種自己很委屈想哭的感覺。
臥床了四十天，肚子裡的孩子還是長不大，在醫生的建議下，剖出來養也許比較有效率。一剖開，連醫生都驚呼「好小！」一千五百克的大女兒在保溫箱住了四十天才回家。
生完孩子回到職場，一種為誰辛苦為誰忙的念頭一直在我腦海裡纏繞不去。先生剛接家裡的雜糧行，百廢待舉。總覺得他需要人手，我卻幫不上忙。他很忙、我很忙，可是我們到底為誰辛苦為誰忙？
記得在一場演講上，有人問一個成功的女性創業家「妳怎麼兼顧事業與家庭？」她的回答令我印象深刻：「沒有辦法兼顧，我沒在兼顧家庭。」我想糟了，我創業不就是為了想離開忙亂的工作，兼顧事業與家庭嗎？做不到嗎？那跟回到令人崩潰的上班日子有什麼不一樣？家庭與事業無法兼顧只能取捨，難道真的如此嗎？如果無法「兼顧」，是不是有辦法維持一個「平衡」的狀態呢？
創業沒多久，我有了第二個孩子。兩個孩子年齡差的不算多，她們老是計較媽媽講誰指定的故事多、誰多一塊餅乾、誰會的東西多。但老天，我對她們的愛是一樣多的，她們在我眼裡是一樣可愛！
不需要知道為什麼，我就是有這麼多的愛去愛她們。她們在我的心裡，從來不是用取捨來衡量。
這兩個孩子帶給我人生太大的啟發。我才發現我不需要在事業與兩個孩子之間拉扯、比較誰占有的時間多、誰獲得的心力多。只要我轉換成這麼想：把事業看成另一個孩子。這三個孩子我一樣熱愛，並留給每個孩子最獨特的時光，最需要的資源。
我體悟到，沒有人能「兼顧」所有的事。兼顧就像是指著你的鼻子要你每件事都拿 100 分。雪柔．桑德伯格，現任 Facebook 營運長，在《挺身而進》（Lean In: Women, Work and the Will to Lead）中說寫道：「完成比完美更重要，我努力擁抱這句箴言，不要堅持難以達到的標準。」
與其想要「應付一切」、「追求完美」，我把焦點放在「平衡」。要平衡並非執著於如何均分有限的時間，而是有無限的愛當作支援。
不再為了熱愛事業而對孩子有愧疚感，也不再為了孩子壓縮了工作時間而悶悶不樂。
我愛我的工作，如同愛我的兩個孩子們。我不會是滿分媽媽，或一個滿分的創業家，但我內心是平衡的，不再因為這樣的拉扯而痛苦。那時候，我的生活好像找到了平衡的解法。
別忘了自己
可是，當一個母親會累，更別說是一個創業的母親。就算我們把標準放在完成，或放在 90 分，甚至 80 分，還是很難。一個還沒有小孩的朋友曾經跟我說，她想像中的照顧孩子，就是媽媽一邊打電腦工作，孩子在旁邊玩的很開心。母子還不時相視而笑，多美的畫面（#inyourdream）。
真實的版本是：「媽媽！陪我玩！」「妳當這個，我當公主」「幫她想名字」「專心玩嘛」「我要大便」「講這本故事」「妳在跟誰講電話」「我尿濕褲子了」「水打翻了」「吃飯了！」「來吃藥！」「妳爸勒？」「去找你爸！」⋯⋯相擁而哭還差不多！好累！
原來，把事業當成另一個孩子不是完整的平衡。請再把妳自己的內心小孩當成妳的另一個孩子。唯有這樣，對自己像對妳的孩子一樣寬恕，一樣支持，一樣去療癒它，妳的心才會平衡，才解的開這看似不可能的僵局：工作與家庭的平衡。
你的孩子、你的事業，跟你心靈的孩子，都是你的孩子，妳的照顧範圍。
對了，請不要把先生當成孩子，他是成年人了，他應該照顧好自己，與他內心的孩子，以及，當然，你們的孩子。請和另一半好好溝通這個平衡。
當然，我迷惘的時刻還是很多：時間不夠用啦！錢賺的好少啦！決策對不對，我的方向對不對，時間衝突時該出席家長會還是商務座談會，諸如此類。但如果沒有這些疑惑，就不會一直回頭檢視初心。
我認為不安是好的，沒有這些不斷問自己的聲音，只會變成一個剛愎自用的人，失衡就容易發生。
同場加映：一個女生的創業之路：你對世界付出什麼，就會從世界得到什麼
2015 年「總統與女性青年創業家座談會」中提到：「女性與男性創業者最大的區別，是風險意識較高，所以普遍規模較小，在成長與營收的保守預估，導致資源申請不易；另外，親友家人的支持度較低也增加了創業困難。」
再加上女性創業者如果再擁有「母親」角色，這樣的職家衝突，常常是造成女性在創業路途上卻步或止步的因素。你應該聽過「我想多陪陪孩子，但覺得女性需要經濟獨立，所以我在帶孩子之餘，弄網拍，開團購。」我看過很多這樣的「創業」例子，大概在一年之後就會回到職場上班。
原因是女性對生活的體驗非常多，從生活經驗或解決生活上的痛點作為出發，是很常見的創業題目，這是很大的優勢。然而創業項目，要如何發展成商業模式需要謹慎思考。
同時，一般認為女性在果斷力、執行力、勇氣和冒險上是比較欠缺的特質，而這些正是創業成功與否很重要的因子。不可諱言，我在做專案經理時，會面對很多新進的專案經理客戶（PM），她們比較會出現，要不要告訴客人、要不要責怪 RD，要不要這樣，要不要那樣的困擾。
也許你會說「那麼我單身，我也不打算結婚有小孩，總能衝吧！」我身邊的單身女性創業者，不論在創業之初，或已事業有成，依然容易被當成家裡那個「時間彈性」的人力成本：從勞心勞力照顧生病的媽媽，到代買家庭用品這類瑣事。
你會發現，支援者的角色常落到女性頭上。一樣的，我們回到初心，如果我們開展事業的原因的確是因為時間可以彈性調配支援家庭，這的確是一個平衡的結果；倘若你發現這類的事情已經影響到你的工作進度，請發起家庭溝通。或是軟性的，躲到咖啡廳工作。
好消息是，2020 年師範大學的研究《女性創業者職家衝突與創業自我效能相關之研究》結果指出「針對已有一定成就的女性創業者進行調查（這裡指的是歷屆飛雁計畫菁英獎得主），發現此族群有高度創業自我效能（這裡指的是信心程度），對於自己創業層面所需要達成的任務，具有相當自信，同時發現此族群有較低的職家衝突」，也就是說，創業者經過初期的艱辛後，就可能有較高的彈性分配資源，兼顧家庭和事業。但我還是想說，沒有人會覺得自己一百分，我們都在抓取一個平衡點。
帶自己到想去的地方
與其說女性辛苦地轉換不同角色，不如說我們對於人與人之間的緣分顯得更為珍惜；更認同每一種角色都對生命帶來滋長。別忘了當你創業成功的時候，希望會是身體健康、家庭美滿、財富自由，生活豐富、朋友間充滿交流、個人的興趣能得到照顧，而不是創造出一個連自己都不想面對的情境，對已經發生的事又為能為力。
每個人創業的原因都不同，也許希望能給獲得更多的金錢、更富足的生活，也許是與他人的連結，自我實現。對我來說，創業會讓我看到一個不同的人生觀點，強迫自己從不同角度思考一件事，承擔更多責任與風險，給予生命不同的體驗。創業，帶給妳的意義又是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