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 年,是對死亡特別又感的一年,周邊人事物無預警的離去,一次次的警醒我們:嘿,珍惜時光、愛得及時。

「死亡」這件事情伴隨我們一路至今,近到至親的離去,遠至螢光幕前的名人明星驟逝,心情都容易受到劇烈的影響,「不敢置信」的情緒總是要隔好一段時間,才能逐漸為時間沖淡。

究竟人為什麼害怕死亡?就讓心理師分析給你聽!

一年即將結束,你是否沒有像去年那樣,對明年抱有太多期待與希望?至少我是,這大概是源於 2020 年的我們失去了太多,以致於產生無力與無望的感受吧?

在百年一遇的環球疫情下,有些人失去了出國或回鄉的機會、工作或轉變的可能,有的人失去了時間、動力、喜悅,但沒有甚麼比失去生命,更叫人脆弱。

即使台灣防疫工作相當出色,但我們仍然在 2020 年失去了許多重要的生命。從我們耳熟能詳的藝人,到身旁平凡的親朋好友,或社會新聞中出現的人倫悲劇⋯⋯都使我們萬分震驚。究竟為什麼我們對「死亡」一事,如此無法想像與接受?


圖片|Photo by Kelly Sikkema on Unsplash

事實上,我們無法想像死亡

死亡 ,文字上雖然淺顯易懂,但其文字背後深長的意義,令大多數人幾乎花了一輩子的時間都無法全然地感受與理解。

通過新聞與網路、電影與電玩等各種眉睫,我們會目睹許多人物、角色的死去,「死亡」就像是家常便飯般圍繞著生活。可以說,我們的確常常在吃飯時,搭配某人的死亡訊息作餸菜。

而這種死亡與家常便飯的連結,讓我們自以為十分了解死亡,然而,它對我們而言仍是毫不真實的(unreal)。

我聽過一位從不信神也從未禱告過的長輩,因為突發疾病而臥病在床,他便急忙請孩子邀請教堂的神父來為他領洗,告解自己一生的罪;還有一位原本計劃好明年要去國外唸博士順道移民的朋友,在體檢時意外發現一種醫學界目前也無法根治的基因疾病(醫生說他只能多活十年),使其陷入存在的憂鬱,並重新著手規劃他的餘生目標,開始為自己而活。

人人都知道自己(總有一天)會死,但心理學家佛洛伊德認為在心理現實(psychic reality)層面,我們都拒絕相信這件事。

如果老人在心裡確實知道自己會恐懼死後的審判,他早就會去領洗入教了;要是那位朋友在心裡確實知道自己會死,他要移民及升學的目標可能會改變,他可能會想著餘生要為自己而活。

你知道嗎?無法想像死亡,是因為我們對死亡的態度是分裂的:一個是習俗、生活中說在嘴邊的死亡──「人皆有一死」;另一個則是潛意識中對死亡的否認──「我是永生的/我不會死的(死的只是別人)」。

原來人們最無法思考與接受的,是自己會死亡這件事。難怪在每一個國家,都有一票人打從心底不相信新冠肺炎的真確性,不認為自己會染疫死去,還高呼不要戴口罩、不隔離、不封城。

兩種對死亡的潛意識反應

既然在潛意識裡頭,人們總是以為自己是永生的,那麼為了對抗意識中「人皆有一死」──以及與死亡相連的老化、醜陋、疾病、脆弱等──就必然有應對策略。

第一種策略,是我們最常見的,即以宗教與信仰去處理死亡的恐懼。

精神分析學認為,人們創造出天堂與地獄、天使與魔鬼、來世與轉生等概念(幻想),使得「死亡」不必被否認,但它加諸於生命的顯著和沉重則被消弭掉。就像美國著名心理治療師 Yalom 便不認同以宗教來面對死亡,如此死亡的真實焦慮便被人們巧妙地迴避掉。

在極端(樂觀)的例子中,我們要不強調死後生命有多美好,就是強調死亡之於生命的完整。

2019 年的電影《仲夏魘/仲夏夜驚魂》(Midsommar)中那個北歐古老部落儀式,便具體化了「死亡是生命的一環,在某個週歲時便要從山崖上跳下去」這種對「不敢死就是生命道德的懦夫」的指責,許多邪教的集體自殺事件也是運行同樣的邏輯。


圖片|電影《仲夏夜驚魂》劇照

第二種策略,則是極端(消極)地「接受」它。就像一些人似乎開玩笑的說「反正人總會死,何不早點去死?」,這種對死亡的應對其實是一種憂鬱的虛無主義,一種對自尊低落境況的可悲合理化 [註1]

我見過一些憂鬱症患者會抱持這種「我隨時都可以去死」的心態,但在心理治療中,卻會發現這背後是一顆殘破不堪的自我,「自殺」只是為了保住活於世上的剩餘自我尊嚴與價值。

克服懼死的幻象:如果我們想好好的活下去?

由此可見,「我是永生的/我不會死的」是潛意識固守的幻象(illusion),任何對此的動搖幻滅,都是不允許的!心理學家 Reik 說 [註2]

如果我們能夠對自己誠實,便能想像自身的死亡確實結束了一切。

心理學家 Theodor Reik

這種「我們的死亡 = 一切都結束」的想法,確實是最難以被接受的結果,是無時無刻都得閃避的自戀刀鋒。

因此,為了把這種對死亡的恐懼昇華,方法就是把「我是永生的/我不會死的」從潛意識轉移至意識上處理。在意識上,我們可能被家庭、孩子、孫子、朋友所記念而永生,或像是文學家一樣藉著一本小說而被世界一再讚美而不滅。

我想,巴哈這個音樂家早就死去了,但他卻永生於我們的耳根裡。

我們也許要在意識上對自己會死這件事保持一種懸置的懷疑,即在意識上多少堅信自己是不滅的,才能對我們的後代、家庭、社會、人類的未來抱有希望──把我們的創造力與魅力完全貢獻,好種植在世人心中,栽種出不死的記念。

藉由把我們潛意識中的不死信念帶至意識,精神分析迫使人們去創造、去生活、去奉獻、去精彩彼此的人生。

這大概就是自體心理學家 Kohut 所說的:「(我們)在理智與情緒上很難無條件接受自己非永恆的事實,或接受權注了自戀原欲的自體遲早也是有限的事實;但我相信依稀有此成就的⋯⋯應該歸功於創造了一個更高型態的自戀。」[註3]

更高型態的自戀,就是一種超越個體界線,把愛投向宇宙的自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