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某些子女來說,父母生命中的課題就是自己的課題,一肩扛起「教養」父母的任務,卻因此而陷入無窮無盡的焦慮與恐慌。你是否也是將父母所有課題視為己任的孩子?

我的母親──她在這裡,我可以感覺得到。聞到沒?這房間好像有內疚與香奈兒 No.5 的氣味。

──萊拉,《奇異果女孩》(Gilmore Girls)

葛瑞絲關了手機後把手機塞回她的皮包內。「是我媽,她老想知道我是否在治療時談到她。」我們倆都笑了。誰不在治療時談他們的母親?

葛瑞絲一直沒有來諮商是因為她想改善她與母親的關係。上個月她有兩次恐慌發作,兩次都發生在她與男友吵架之後。她衝進淋浴間大哭,然後「轟!」地就發作了。起初她以為她心臟病突發,但經過兩次半夜送急診後,葛瑞絲決定她不能再這樣下去。

我的客戶很關心症狀,理由十分充分。恐慌發作是非常不愉快的事,而且她擔心它會再度發生。但我同時也有興趣了解葛瑞絲的家族體系。我想多了解她的家庭,她原生的管理焦慮的有機體。我不是要找一個可以歸咎的人,而是想更了解她的焦慮的自動反應,以及她在這個世界運作的方式。

葛瑞絲是獨生女,父母住在西海岸,她的父親是中學校長,母親是房地產仲介。父母在葛瑞絲幼年時離婚,葛瑞絲主要由她的母親撫養長大,但她跟隨父親的腳步在一所小學擔任副校長,工作認真。

雖然相距數千哩,但葛瑞絲和她母親經常互傳訊息與通話。她告訴我,她感覺她被手機束縛。「我媽從來不會對我說『玩得開心點』或『旅途愉快』,她只會說『要小心!』,這是我家的座右銘。如果我不在飛機降落那一刻打電話給她,或到家晚了沒有發訊息給她,她就會不停地打我的手機。她老是以為我會被搶劫,或在嚴重的撞擊事故中遇難。」

葛瑞絲的母親不是唯一表現焦慮的人。葛瑞絲形容她的母親是個具有「成癮人格」的人,她的購物強迫症使她積欠大量信用卡債,她的飲食習慣使她得了第二型糖尿病。葛瑞絲很怕她的母親會死去而離開她,或者最後破產想搬來跟她一起住。這些問題導致無休止的擔憂與長篇大論說教的惡性循環,而且兩人似乎都不想作更多的改變。

原生關係

對大多數人而言,我們和父母(或主要照顧者)的關係是人類第一個重要的關係,難怪許多心理治療理論都非常重視我們生命早期的發展階段,以及我們與父母連結(或者沒有連結)的方式。但談到父母並不需要動用佛洛伊德理論,如果父母任何一方仍健在,只要觀察你如何與他們互動,它就能告訴你和童年記憶一樣多的訊息。而且,實際觀察比記憶更準確得多。

處理你和父母的關係最困難,因為你一輩子都被鎖定在與他們相處的模式。許多人前來接受治療,希望能影響他們的戀愛關係、友誼,甚至希望在他們即將與一個手持十呎長棍的父親或母親接觸之前,改善他們的關係。

但是當我們想得到多一點平靜和多一點成熟時,回溯最初的關係會有極大的差異,因為它會為你生命中的其他關係帶來正面的影響。你可以換個新工作或新的重要的另一半,但你不能拿你老媽去交換謝爾河,或拿你的老爸去交換一個不使用表情符號的人。所以你最好考慮是否有什麼地方可以修正,從而協助你冷靜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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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止「教養」你的父母

除了恐慌症之外,葛瑞絲接受治療的另一個原因是她拿不定主意是否要和她的男友艾瑞克分手。她厭倦了自己老是在清空洗碗機和支付Wi-Fi帳單,而艾瑞克只會用夢幻足球播客(Podcast,數位廣播媒體)的聲浪蓋過她的抱怨聲。但葛瑞絲心裡明白,在這一連串沒什麼用處的關係中,她是這個方程式的一部分──她傾向扮演照顧者,而她約會的對象都樂於扮演無助的人。

葛瑞絲可以在她與艾瑞克的關係中減少一點過度運作,但如果她想和他分手,那絕對是她的特權。另一方面,她的母親無論如何都不會離開她。葛瑞絲從未想過她在戀愛關係中扮演的「教養」角色,反映出她與她母親之間的動態。如果她能學會坐下,讓她的母親更獨立,也許她更容易停止像母親般地照顧她的男友。

我有許多客戶經常告訴我,他們如何嘗試「教養」他們的父母。一名年輕婦女讓她的母親打電話向她詢問約會意見;一名財務上極為成功的男士開始為他經濟拮据的父親擔保貸款。你的父母親越是過度介入你的生活,你越容易回報他們。

許多成年人因為一心管理他們父母的事,以致沒有多餘的精力追求自己的目標或管理自己的焦慮。我們很容易成為設法教導我們的父母如何健康、理財,甚至指導浪漫關係的人,但我們自己的生活卻一塌糊塗。我們喜歡填補他人的成熟缺口,卻無力解決自己的問題。

有些文化高度重視照顧父母,期待子女一旦經濟獨立就立刻開始支援父母。我們絕不應該將文化差異標記為不成熟,但我認為,焦慮是一種晴雨表,而照顧你的父母是一個經過深思熟慮的選擇,還是一個焦慮的、自動的選擇?這個行動是以原則與價值為依據,或只是為了使他們平靜下來,或防止衝突?當我們看不到隱藏在這個選擇底下的焦慮時,我們會完全錯過重點。

人們最後為他們的父母而過度運作時,雙方會經常吵架,這是因為人真的不喜歡被管或被控制。通常,當一個人能培養思考能力,知道做一個成年兒女意味著什麼時,事情才會平靜下來。我們常思考如何做一個好伴侶或一個能幹的員工,卻很少坐下來思考,做為一個上有父母的成年人意味著什麼。

葛瑞絲非常關注於協助她的母親學會控制糖尿病。她會追問她母親的血糖值,並傳給她當地健身房的連結網址。這些對話往往以眼淚或大吼大叫收場。葛瑞絲透過努力控制自己來管理她對母親的健康的恐懼。她指導、長篇大論說教、直接哀求,但都無效,因此她準備作不同的嘗試。

有一次,我給她一個治療作業,請她拿一張紙劃分成兩欄,第一欄列出她覺得自己身為成年女兒應擔負什麼責任,第二欄列出她知道不該屬於她的責任。結果她交出兩張有趣的清單。她承認在她母親的健康這件事上,她的責任是傾聽和支持。就這樣!沒別的了。她在不是她的工作那一欄底下寫著「提供建議」。葛瑞絲還知道她必須為她自己的煩惱負責,而不是為她母親的煩惱負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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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也有「教養」父母的風險,不妨坐下來,將你在這個關係中應該承擔的責任界定清楚,也許對你有所幫助。以下是幾個常見的答案:

成年子女的責任:

  • 定期聯繫。
  • 花時間傾聽。
  • 分享我的生活。
  • 以父母有能力生活自理的方式對待他們。
  • 父母提出要求時才分享我的想法。

葛瑞絲停止管她母親的健康,開始管她自己的焦慮反應時,有趣的事發生了。她的母親忽然有了一些喘息的空間,去思考她要如何過更健康的生活。當你更了解你應該對你的父母扮演什麼角色和不該扮演什麼角色時,你或許會發現你和你的父母都更冷靜了一點,每個人都擺脫相互激怒和相互安撫的循環而獲得更大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