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愛所蘊含的力量,是能讓人克服挫折與傷心,以成全喜歡的人的愛情。

「動畫都是給小朋友看的!」也許只是一種偏見,因為所謂經典動畫當中蘊含的,可能遠超過隱藏在小櫻的鑰匙裡的魔法力量,還有教心理學家也會驚訝的愛情哲理。

今天,透過雪兔(月)、知世、小狼和梅鈴等角色,我們重新發現當年不一定看懂的《庫洛魔法使》(簡稱《庫》)的愛情心理學:

(1)愛的對立面
(2)愛情的本質
(3)拒「說/絕」的藝術。

愛的對立面不是恨,而是冷漠

我們常說:用愛戰勝恨,用善戰勝惡,用光明照亮黑暗⋯⋯這些一組組對比式語言十分有道理,但在精神分析的眼中,可能不完全反映出事實。

在《庫》第 46 集,進行誰是庫洛牌新主人的「最後審判」時,月表示若是小櫻輸了,那她身邊所有人,都會忘記對最喜歡的人的感情。

如果我們以為愛變成恨,便錯了。此時陷入昏迷的小櫻夢見親友們如常禮貌地微笑、問好、聊天,哥哥桃矢亦會接她下課⋯⋯然而,小櫻知道這當中已經沒有愛了,只剩下冷漠,一個比恨更可怕的世界!

如果是愛,那在某程度上會有佔有與在意,就像桃矢平日對小櫻的作弄與欺負,或好友知世平日花痴般的關注她。「最後審判」的「忘記」是根除了愛的感情,由此可見:

愛真實的對立者從來不是恨,卻是冷漠、漠然、漠不關心。

在日常生活中,面對鄰人的愛恨情仇,或許還能夠來一點有活力的應對,因為「愛」與「恨」只是一體兩面,看哪一面被潛抑而已。

就像是在心理諮商的工作中,總是能看見那些對重要他人有深厚怨恨的個案,其實內心依然對對方保有不能言明的渴望與期待;很多時候,恨只是對「被愛的需求」的失落反應。

同樣,如果人們要潛抑愛的需求,那結果只會演化為關係中的敵對與怨恨。我們只要看看那些中國古裝劇或韓國「歐爸」劇,當人們說「我恨你」時,在潛意識(劇情後段)也常常代表「我愛你」,就能了解這個道理。

從愛轉恨或從恨轉愛,都是容易的。但要從愛變成漠然?只要問問那些剛分手的人們,就知道這有多困難。

我曾聽說一對情人在共識分手後,卻還保持幾個月的密集式見面,而且每次見面時,彼此都哭得撕心裂肺,幾年後回憶起來仍心有餘悸。或是,從漠然轉變為愛?一旦曾相愛的一方已經從心放下,學會漠然以對,要他重燃舊愛,亦絕對比登天更難。

愛真正的對立面是冷漠,其潛意識的反面才是恨──這在於佛洛伊德提出潛意識中沒有「否定」,因此它不知道「冷漠(無愛)」為何物,它只能夠把被潛抑的愛,表現為「恨」。若要真正不愛也不恨某人,唯有在意識上的漠然與毫不在意,才能定案。

愛情中必然有嫉妒與佔有,但被克勝的才是真愛

有些人強調關係中的二人若沒有嫉妒、吃醋、佔有的心態,就不是愛情!

另一派的支持者,會指控前者是幼稚的,愛情應該是如《格林多前書》13 章 4-5 節說的:「⋯⋯愛不嫉妒,不誇張,不自大,不作無禮的事,不求己益,不動怒⋯⋯」

我們要怎樣處理這麼對立的觀點呢?也許,兩者都半對半錯,而現實是:

愛情中必然有嫉妒與佔有的成份,但又克服了它們,成為表達柔情的真愛。

《庫》第 50 集,一群人在討論「把親手做的布娃娃改作自己的名字,送給喜歡的人,兩人就會永遠相愛」,小櫻也當然想送一隻手工泰迪熊給雪兔。

選好以後,當小櫻問好友知世為何不買時,她微微躲開小櫻的眼神,溫柔卻失落地說:

「我不買了。我覺得要是我喜歡的人,找到一位比跟我相處時感到更幸福的人,我便希望,她跟對方永遠都這麼幸福。」

不懂知世講的人正是自己的小櫻又問:「所以就算妳喜歡的人不喜歡妳,也沒有所謂嗎?」,知世別過臉說:

「是的,如果對方喜歡我,我是很開心。不過,如果喜歡我的人能夠得到幸福的話,對我來說才是最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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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人能夠懷疑知世對小櫻的愛情,已經達到不求己益的利他層次,然而,我們也不能忽略她因嫉妒與吃醋,而感到失落與傷心。

後者之所以未玷污前者的成就,因為愛情正是克勝了源自自我驅力的嫉妒、佔有、控制、野心,變成只因對方的快樂而快樂,因對方的優點而歡欣的柔情。

由於知世在得不到小櫻愛情的回應以後,仍能夠克勝自我的失落之情,所以她才能夠真心鼓勵小櫻去跟雪兔告白、支持小狼向小櫻表明心意、安慰喜歡小狼而失戀的梅鈴⋯⋯

過程中,知世不是我們理想中的偉大、無私、利他,她仍然會有片刻的失落、心痛、傷感:「為何不是我?」。

然而,由於她真心喜歡小櫻,希望她得到幸福快樂,因此,她才能克勝自我驅力,轉化成偉大的愛情。

若我們再看看梅鈴,便更能了解上文的觀點──作為小狼「童言式婚約」的未婚妻,梅鈴明明因失戀而哭了一整夜,但當看到小狼內疚的臉後,便決定對他說:

「雖然這次你找到比我更可愛的小櫻,但要是你不跟她告白的話,我是不會原諒你的!⋯⋯(微笑)再見了,小狼。」

她跟知世一樣,由於真心喜愛某人,所以即使再痛,卻希望對方能得到幸福。

只是梅鈴的表現完全不同於內斂的知世,她在失戀的那天晚上抱頭大哭:

「氣死我了!我真的很氣!我明明才是世界上最喜歡小狼的人,不會輸給任何人⋯⋯不過,令我更生氣的是即便現在事情弄成這樣,我亦不曾對小櫻生氣,我也是很喜歡小櫻的,我知道她是一個很好的女生,就算小狼喜歡上小櫻,我也不會怪責他的⋯⋯雖然話是這樣說,但我的眼淚也是忍不住的,我今天一定要把眼淚全都哭出來才行!我要盡情地哭!」

梅鈴真誠爽直的性格,表示了愛情的背面就是恨與憤怒,即愛也一定有著佔有與嫉妒的成份。面對這種失落,她又教導觀眾們要正視內心的感受、找適合的途徑宣洩,以及可以怎樣保持個性地「放下」,同時鼓勵愛人追求他的幸福。

現在我們可以肯定的說,認為愛情是一種純粹利他之情,是可悲的錯誤[1]。

愛情像呼吸一樣自私,只不過愛人者已經改變,他把另一人納入心中,感受他的感受,為他的快樂而快樂,且在佔有之外,學會了給予與再給予。

(延伸閱讀:愛情有時如此匆忙:分手是,即使緣分不夠還是要愛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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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拒說」或「拒絕」,都是一門關切對方的愛情藝術

不敢跟愛人告白,是因為我們對自己不夠信心嗎?或是怕告白失敗後就再也不能當朋友?如果我們以小狼的角度去看這種拒絕告白的思量,也許會得出令人驚艷的答案。

《庫》第 67 集,知世問小狼為何還不告白時,他說:

「小櫻才剛被喜歡很久的雪兔拒絕,卻不希望雪兔感到難過或尷尬,所以她忍住不哭,裝作沒事。」

小櫻由於能體驗到自己喜歡的人不喜歡自己的那種傷心,所以,要是小狼現在也去告白的話,那小櫻也同樣會知道他的傷心,繼而感到難以為之、內疚、無法給予回應──這想法當然是建立在小狼假設小櫻不會喜歡自己的前提之上──如是者,他決定先不要表明心意。

小狼以短短一句話,示範了一套十分複雜的心理學概念,即他能夠按照所重視的他人的個性、言行、反應模式,設想對方在某事以後可能出現的反應(這種能力是建基於早期夠好的母嬰關係與發展)。

小狼發揮出「關切」(concern)的能力[2],即透過關切小櫻可能對他表白一事而產生的狀況,繼而處理他自己對不告白一事的自我忍耐與折騰、未來的後悔與失落。

要是小狼不是真心喜歡小櫻,能把對方的心情都考慮進去,我們可以假設他也不太可能如此成熟又溫柔地道出「這暫時對小櫻是最好」的做法。

小狼十分關切小櫻的心情,但他所處理的主要是來自自己的內疚,或他對小櫻的情感處理上是消極的(這裡的「消極」沒有貶意);相對的,雪兔則是示範了關切的另一面,一種積極的方式去處理小櫻的情愫與失望,乃至自己回絕小櫻時的罪惡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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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庫》第 66 集雪兔以:「小櫻妳最喜歡的人不是我,妳喜歡我的感覺其實是跟喜歡爸爸的很像吧?⋯⋯我絕不是當妳是小孩子才這樣說⋯⋯而妳將來一定會找到最喜歡的人,那個人也會當妳最喜歡的人,如果找到那個人,一定要告訴我!」,婉轉地拒絕了小櫻的告白。

事實上,雪兔感到罪惡感,因為他明白小櫻對自己的喜歡,跟對她父親的那種喜歡是不同的(見第 67 集),但他的回應既呈現了一種「拒絕的藝術」,不因二人本來的友好關係而拖泥帶水,又顧全了告白者的心情。

(喜歡桃矢的)雪兔先安撫了那些傷心、失落、尷尬、羞恥的心情,又幫助小櫻連結至積極的層面,讓她能夠把對他的愛情轉化至親情:「既然哥哥是你最好的朋友,那就沒關係了。不過,要是哥哥欺負你,你要告訴我知道,我一定會替妳教訓他!」這可謂雪兔抱持了他和小櫻心中的罪惡感(to hold the guilt)以後,為事情撐開了修補與開花的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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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情,讓人成長的機會

當然,愛情中的應對進退說來容易,但在愛河中,人們總是迷失方向的載浮載沉,要真的能實踐上文提到的戀愛方式的人,少之又少。讀者可能會覺得「卡通都是美好的、理想化的」,這也確實是,但要是沒有這種修飾過的、好看的、成為童年回憶的「現實」,我們又如何從中學習真實的「現實」呢?

那些最溫柔、關切他人、利他般的「愛」,其實是起源於富野心、佔有、嫉妒的自我驅力。愛情當中的各種表現,就像千百年來也寫不厭的小說一樣,都是在於人們怎樣施展又克制自我驅力、使用當中迷人但常常傷人的成份、又如何轉化至成熟的愛的方式。

因此,在「自我驅力←→愛」的光譜之下,踏入愛情無疑就是一次難能可貴的成長契機,好讓我們去面對自己與他人,種種有關生命的悲歡離合。

面對無法釋懷的情愛糾結?不知道如何好好戀愛?不妨重刷一遍《庫洛魔法使》,或者在需要釐清思緒時,找信任的諮商心理師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