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從小到大被社會、被各式各樣的廣告教育,一個完美的關係該是什麼樣、完美的求婚情節該如何進行、完美的婚姻應該怎麼過,但你是否曾經思考過其中的性別問題呢?

文|洪維貞 Miso Hong

男人是求婚、女人叫逼婚

求婚,原是屬於兩人共同往下一個人生階段的幸福開頭,但「由誰來求婚」這件事情,卻因套入不同的生理性別中,而帶出不同的社會觀感。

「我想結婚,但是要怎麼讓男友主動向我求婚呢?」

「女生要矜持點才有價值,主動讓妳求婚的男生,代表他還不夠愛妳。」

「讓女生跟我求婚,會讓我在朋友間沒面子。」

「女生主動告白還可以,但女生求婚感覺被逼婚⋯⋯。」

在求婚這件事,普遍社會的風氣一直都在暗示著我們,女人需要作為一個被追求者,而男人理當要扮演一位主動積極的角色。

也許你會覺得,這樣的想法有什麼問題呢?

如果當你將社會的性別刻板印象期待,視為評斷你們兩人間的感情重量;如果兩人感情明明是平等關係,卻因為由誰主動這件事,讓自己感覺在社會、同儕中遭遇負面觀感。那我們的確需要好好來檢視,這其中到底發生了什麼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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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常言語,都在無意識地形塑性別刻板印象

「女生不要這麼粗魯、好動,一點女生的樣子都沒有。」

「女生學歷不用太高沒關係,因為你們夫家應該也不會在意這個。」

「女生是用來疼的。」

「你是男生,怎麼可以哭?娘娘腔啊?!」

「男生怎麼可以當家庭主夫?應該要在外打拼事業才對啊。」

從小到大,我們一定多少都聽過這些「男生就該怎樣、女生就該怎樣」的性別刻板印象言論,或是「男生該玩什麼、女生該玩什麼」的觀念。而上述的這些言語,就是我真真切切從小到大,曾經聽過的各種刻板印象言論中的冰山一角。

這些看似微小的話語,其實已經讓這個社會上許多我們看不見的角落中,正發生著令人難過、無可挽回的憾事。小至一名小男生不敢在學校戴粉紅色口罩,只因怕被同學嘲笑那是女生用的;大至玫瑰少年葉永鋕,因帶有陰柔的性別氣質而遭到部分同學霸凌,最後被發現臥倒在漏水的廁所血泊中,送醫後隔天不治死亡。

有趣的是,從來沒有一堂課教過我們這些價值觀,像是藍色跟男生相關、粉紅色跟女生相關;也沒有教過我們,女生就是要溫柔、有氣質,男生就是要有事業心、陽剛。而這些暗藏在社會間的性別刻板印象,其實多是來自那些再平凡不過的日常生活當中,我們每個人無心/無意識的言論、原生家庭潛在價值觀、廣告印象植入以及主流文化等⋯⋯。

而這些性別刻板想法,一般人很難直接從商業廣告、主流文化內容做出改變,但我們可以從「自我覺察自己的言語」開始做起,只有當你開始有意識的去質疑這些無形的言論時,你才有機會真正做出改變。

我們的社會對女生、男生的期待並不平等

瑞士媒體告訴你:女性怎麼從小被複製出順從的性格?

通常,如果男孩較傾向女性化,受到的懲罰比較嚴重

第一個原因是,在社會上,男性比女性更有價值
當男孩做了一些「女孩的事情」
他就會失去一些社會聲望

第二個原因,是變成同性戀

我們通常比較傾向要求
女生有照顧別人的能力
我們期望他們體貼、有教養
積極加強她們服從聽話的態度

從這項社會實驗中可以清楚觀察到,父母們其實都是認同對於女兒和兒子,皆要用相同的方式、態度去教育,但依然在不自覺中,重現了同樣的性別刻板印象,因為我們都是這樣長大的。

同樣的,為何在這個倡導性別平權的時代裡,求婚這件事依然必須很傳統,必須要由男性主動、女性被動才稱得上浪漫?如果由女性主動、男性被動,則會被形容是逼婚,男性變得毫無尊嚴?

商業廣告,為我們塑造浪漫的求婚想像

在一些女孩的心中,可能從小就夢想著有個深愛自己的男性,能夠在求婚時單膝下跪,並且送上鑽戒。對於每個人的喜好我不發表任何想法,但在我深入研究求婚的相關討論時,卻找到不少女孩有著類似的煩惱,例如:「覺得男友花在戒指上的價格比原本想像的還要低上許多,讓她感到不受重視。」「男友沒有主動求婚,是不是代表他不夠愛我?」

試問,我們有自我檢視過這樣的想法,是真的對方不重視你?還是社會上暗潮洶湧的商業目的,不斷在影響著我們?

以我的親身經驗來說,我自己其實並不是一個很愛花和過節的人,但在某年的情人節裡,突然看到路人們拿著一束束的花,才想到原來今天是情人節,也不知怎麼的心血來潮,突然覺得另一半好像從來沒送過我一束花、任何情人節禮物,想著想著,竟生起悶氣認為對方是不是不夠重視我。

記得那時還跟另一半有些不愉快,但還好我們經歷過一番談心後,驚覺到自己怎麼會突然變得這麼不像自己,才意識到,原來我已在不知不覺當中,將身旁的各種主流媒體、商業廣告所強加給我們的觀念,作為評斷我們感情重量的依據。

取自他求婚不下跪,我就不嫁!真的是浪漫嗎?

求婚這擋事,一定要下跪、送鑽戒?

戲劇化求婚戲碼的背景意義是:女人結婚會損失些甚麼,因此需要男人證明,為了她,他可以克服困難,達成一個非常任務。

所謂達成一個非常任務,單膝下跪可以是其中一種方式。Google 後才知道單膝下跪的起源是來自西方文化,古時的西方人為了爭奪一個女人常常要決鬥,勝利者在殺死對方後,右手將劍尖觸地,右膝單腿跪地,左手按在左膝蓋上,向心愛的女人說:我贏了,你歸我了。經過這種風格的延續,男人為了在女人面前表現出自己的勇敢、愛意和誠意,於是便形成了這種約定俗成的求婚方式。

了解這些背景後,我才深深領悟到,「原來我們認為應該要有的求婚形式,並不是真的這麼做才是代表真愛,而是在我們渾然不覺中,受到商業廣告的操作、同儕間的比較以及過去歷史的影響所導致。」

另外,關於求婚中很少缺席的鑽戒,我們也可以從不少文章及網站中,發現含有較多鼓勵男性至少要備一個價錢還負擔得起的鑽戒以示誠意的,幾乎是出自從事婚禮相關或是販售鑽戒的公司。

例如下面這張圖,是一個販售鑽戒網站上所寫的部分文章內容:


一個販售鑽戒的網站上,所寫的部分文章內容。圖片|作者截圖提供

取自 男人求婚、女人逼婚?翻轉鑽戒下的性別文化

求婚鑽戒並不是古老的傳統,除去夢幻的糖衣,事實上鑽戒所富含的浪漫情懷完全是商人形塑出來的商機。婚姻有著千年的歷史,其象徵的文化涵義和精神價值是至今多數人仍相信的根本,但求婚用的鑽戒,大概只和微波爐的歷史一樣,約莫從 1930 年代至 1940 年代才逐漸廣為人知。

但其實還是有許多女性,並非一定要鑽戒或戒指,重點是要能感受到對方的用心。只是為何還是有許多女性,會藉由戒指本身的價格、大小、品牌,來作為判斷男性對自己深愛程度的依據呢?真的是如此嗎?還是社會環境中的商業市場操作、朋友間的比較才導致我們產生這樣的價值觀?

當我們開始意識到這些潛藏在社會中的傳統價值觀,發現到做這些行為並不能當作判斷愛情的依據,那我們又何必為它所苦?如果你想了解一個人是否真誠,是否還有其他方式可以看到?

求婚,應該是凝聚兩人共識的開始

在決定踏入婚姻這件事的主導權,起頭都是先從你們兩人間的共識開始,不該受社會主流價值觀的影響,認為某種生理性別的角色應該扮演什麼。如果我們不具意識地延續這樣的價值觀,很容易把關注、判斷的重點,放在你們兩人之外的其他人事物上。

例如,你的另一半可能本身就不是一個主動的人,但他是否有真心對待你的判斷依據,應該是從你對他這個人的了解去做判斷,而不是讓來路不明的價值觀成為你們之間的導火線。

雖然求婚這件事,社會依舊多是期待由男性來主導,但我在這也不是提倡應該要改由女性做主動的一方,才符合現今性別平等的社會,因為這也只是互換角色在同樣的性別刻板印象框架中,並沒有真正改變問題。

我們應該回歸重點到兩人本身性格上的差異、共識身上。如果妳是一個希望自己主動的女生,那為何不主動與另一半實際的溝通討論,並做出求婚行動?不管女生男生,當決定一起踏入婚姻時,你們一定會有某個程度上的共識,如果彼此沒有做好溝通,即使是男生向女生求婚,也一樣讓人感覺是逼婚,而不是像主流的一句玩笑話,「男生求婚是求婚,女生求婚是逼婚」。婚姻的主權,從來不是只屬於某一生理性別。

每個人都有個體差異,不該理所當然覺得某個生理性別的人,應該要扮演什麼主動/被動的角色。

知道自己是誰,知道對方的性格,做出符合你們兩人相處模式的行動才是重點。

改變性別刻板印象,從「自我覺察」開始

我一直都相信,在一個人的行為開始改變前,其實都是需要先從「自我覺察」開始,當我們開始「有意識的」關注周遭資訊,才會有機會去質疑為什麼我們會這麼想?這麼感受?而最簡單的做法,就是先從「有意識地注意自己講話的內容」。

我們無法控制外在環境強加的價值觀,也無法避免其他人事物對我們造成的潛在影響,但我們可以決定自己要吸收什麼、檢視自己為何會這麼想。光是這一小步,就足以改變我們的腦袋接受器,變得更有意識的去篩選那些不必要的雜訊以及傳統性別刻板印象。

小至個人開始做起,再來擴大到家庭、社會中,如果我們都能有意識地去留意自己的一言一行,甚至是提醒身旁不小心陷入性別刻板印象的友人們,我相信,我們的社會在無形中一定能夠再少一件憾事。

關於勇氣

在我向男友求婚的事後,曾遇過幾位友人對我說過:「我覺得妳很有勇氣。」接續這個話題,我又繼續追問友人,他對我說:「我說的勇氣是,雖然在這個時代,大家都知道要性別平權,但實際上真的會做的人很少,因為勢必要接受來自其他不認同的親友們的眼光。」

但評論我向男友求婚這樣的行為「很勇敢」,這件事我並不是非常同意。因為這樣的想法,某個程度會將沒有實際做出行動的人定義為不勇敢,但社會真實的狀況可能是多樣、充滿限制與枷鎖,而我只是比較幸運的那一方。

所以我期許將這份幸運,藉由我自身的心路歷程,及對性別刻板印象的反思分享,能讓你們重新檢視兩個人間是如何溝通、相處?及給予彼此尊重。當你們彼此間對未來已有了足夠的溝通和共識,其實求婚也只是一種形式,並非是絕對必要。


謝謝另一半最後也很有默契的,同時一起承諾將來的某天要一起去看極光。圖片|作者提供

我認為,婚姻並非是嫁娶的關係,應該是更趨近於一種「夥伴關係」,是彼此對於未來都有共識,而雙方剛好在一起罷了。

最後,祝福大家能不被性別刻板影響,勇於選擇你們兩人所期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