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一隻貓,成為貓奴,你練習無條件地去愛,以及接受對方就是不會如你期待的樣子;他會有他的喜好、他想要的生活,而你接受讓彼此都最自己在的樣子。

文|七天路過

單身了很久之後,我從朋友那裡領養了一隻不足兩個月的小奶貓,給牠取名叫黑八。

黑八是指撞球裡最重要的一顆球,同時,牠也成為我生命裡不可取捨的一部分。

貓是領域性極強的動物,來到家裡後,牠也以獨特的方式宣示主權:打翻了

我的花瓶、弄壞了朋友送的畫,下班回來後,竟然發現牠在我的地毯上撒尿……

週末的時候我在家裡來了一個大掃除,一邊嘮叨一邊意識到自己已經為這個新來的小朋友改變了習慣,因為需要照顧到它的習性,所以把家裡尖銳的東西統統收進了櫃子裡,花瓶和畫全部放進了客廳。

當我筋疲力盡地癱倒在床上時,牠卻依舊在我的床尾蹦來蹦去,盯著逗貓棒,想讓我陪牠玩。我長吁一口氣——又倔強,又溫柔,這樣的生物不知道是我在馴養牠,還是牠在馴養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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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牠在警告我,不要妄想改變牠,不要想著用愛去感化牠。

我是愛牠的,但牠仍舊是自由的。

我在愛一隻貓的時候,也在練習如何愛一個人:

學習看到他本來的樣子,而不是期待他像我所期待的那樣。

雖然這很難,但是值得。

《小王子》曾經說過,如果想要馴養一個人,就要做好流淚的準備。馴養一隻貓同樣可以遵循這個「流淚哲學」。

黑八來到我家裡的第二天,就出現了尿血的症狀,我拍了照片給養貓的朋友,他也並不清楚是什麼原因。我當時還沒有買帶貓出去專用的太空籠,就找了一個帆布包裝著牠搭計程車去最近的寵物醫院。在路上的時候,我跟這位見面不久的小朋友不斷地說:「不要害怕哦,我們等一下就好了。」

牠仍是一副大無畏的樣子,好奇的小腦袋東張西望,可是一下車,看到陌生的環境,牠還是會害怕緊張,用小爪子緊緊摳著我的肩膀。

接下來有醫生接診,幫牠量體重、測體溫、打針。回去的時候,醫生叮囑我:「你要多注意牠的情緒,牠可能是到了新家不適應,你要多陪牠玩一下。」

我像個不盡責的媽媽,被批評後連連點頭:「好的好的,我會注意的。」

結果到了第三天,牠就好了起來,彷彿前一晚的急診像是給我的警示:「如果不照顧好我,我就繼續折騰你哦!」

在我獨自生活的那段日子裡,是黑八教會了我該如何去愛。

人與貓的相處真的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說完的。

你睡覺時,牠靜靜靠在你枕邊,那時候的感覺是依賴;牠伸出爪子抓你新買的毛衣,靈活地勾出毛衣的線,讓你氣急敗壞,那時候的感覺是麻煩;牠到處扒拉吃的,無比熱愛翻垃圾桶,還把鮮食包和貓飼料撓出無數個洞,你好氣又好笑地想著,沒有你牠該怎麼辦呢?

我原本以為我喜歡貓,但喜歡起來也很曲折,各色滋味在裡面,摔壞了化妝瓶也想打想罵,可是當牠它毫無防備地露出小肚皮,撲向你時,還是選擇了把心軟下來。

或許貓咪的存在,就是為了讓你把心軟下來,就像木心說的那樣,「不知原諒什麼,誠知世事皆可原諒。」

我一直在想養貓的人都有什麼共同點。後來我想了想,我們大概都是內心有很多很多愛,卻無處給予的人吧。現實中不敢一往無前地愛,就把愛都給了這個冤家。

貓奴在養貓中體驗的是無條件付出和愛。既然沒辦法毫無保留地愛一個人,那就毫無保留地愛一隻貓吧。

人們巨大的熱情與愛不知道該給誰,是寵物提供了一種格外簡單的接納:只要你愛我。我們的孤獨感到了這樣一種境地:僅僅是有一個東西願意接受你的付出,就已經能讓你淪陷。

我們從貓咪身上學到,幸福是溫暖而柔軟的東西,也許就在身邊,不在別處。這個世界是多麼冷酷,然而,待在貓兒身邊,世界也可以變得美好而溫柔。

據說對於有抑鬱症或者心情低落的人來說,養貓同樣是個很不錯的選擇。陪在身邊的寵物,是在殘酷世界能找到的不多的溫柔一角,也是傷痕之上的毛絨 OK 繃。

牠們不僅僅讓人在精神上感到放鬆, 所發出來的呼嚕呼嚕的振動頻率(二十五∼一百二十五赫茲)。也和醫生在治療骨折、傷口癒合、調整呼吸混亂、控制關節疼痛的振動療法中的振動頻率正好落在同一個範圍內。

與其說是我在養貓,不如說是貓在拯救我,是牠把我從荒蕪浩渺的虛空中拉出來,拉回到現實中的吃飯、睡覺和鏟屎中。

貓是一種活在當下的動物,與人類不同,對於牠而言,時間唯有現在。

人大腦外側的新皮質,是負責時間概念的部位,而貓與人類不同,牠們沒有新皮質,也就沒有時間的概念,所以每天吃同樣的飼料、在家裡過同樣的日常,也不會感到無聊。

像貓一樣活著,或者跟貓在一起生活,突然會明白「一期一會」的珍重。

開心時,牠會盡興而歡;不開心時,牠會待在屬於自己的角落,眺望遠方、埋頭大睡,總之並不會打擾你。我們不必在乎別人希望我們成為誰,而是應該思考自己是誰。就像牠一樣,選擇一個時間,只活在屬於自己的世界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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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知識網站上,我看到有個「養貓是怎樣的體驗」的問題,我想了想,然後寫下這樣的回答:

牠靠在我肩膀上,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

牠就勢斜躺在地上,露出柔軟的小肚皮。

牠不經意地從床邊跳到你肚子上,給你重重一擊;在你大吼之前,又伶俐地跳下床。

牠蹭到你的手邊,毛茸茸的額頭渴望被你撫摸,往前伸一伸頭,再蹭蹭你的手。

牠靠著你,在你難過的時候讓你隨意撫摸,在你開心的時候拿爪子對抗你。

牠躲著你,因為不小心打碎了你的護膚品、你的飯、你的各種東西而被你大吼,牠便躲在房間最角落的地方,蜷縮在一起。

牠黏著你,在那個熟悉的放著貓糧的箱子旁,為馬上能吃到小魚乾和鮮食包而歡心跳躍。

鮮食包剛剛一打開,它的小舌頭就伸過來,小鼻子常常因為專心致志吃東西而染上了淡淡的褐色。

牠有時候懂你,你哭的時候,牠就靜靜趴在你身邊,不會說話,卻懂得陪伴。

牠有時候不懂你,即使在你快上班遲到的時候,也想要你陪牠一起玩。

牠喜歡你吃的一切食物,帶著十足的天真去扒你的碗和你的外送,甚至你的垃圾桶。

牠喜歡一切高的地方,窗簾、冰箱、書櫃,牠的征程是最高的地方。

牠靈活,彈跳力十足,像是國家隊的種子選手。

牠安逸,就地而躺的姿勢,像足了貪戀歲月靜好的佛系少年。

牠機警,一點點輕微的聲音都能讓牠進入備戰狀態,也並不是能完全守護你,可是你還是有一點安心。

牠自私,喜歡你的時候不停地撩你,不喜歡你的時候像個提起褲子不認人的負心漢。

牠會生病,你放在外面的修眉刀可能是它驚奇發現的新大陸,而利刃劃過貓爪的痛,你如果不注意,就會任其傷勢嚴重。

牠會不開心,你不回來的時候想你,你回來了忽視你,可是總體來說,牠還是會很想你。

牠是一隻貓,但又不僅是貓。

牠是你呵護的、照顧的、陪伴的,也是照顧你的、陪伴你的。

牠和你之間有一點點的疏離感,有一點點的親密感。

最重要的是,你通過毫無保留地愛牠,學會了如何毫無保留地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