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古至今，社會往往都以這是必經過程來輕描淡寫懷孕婦女必須面對的犧牲。20 世紀以前，藝術家對於女性大多僅專注於美的描繪，懷孕婦女幾乎很少出現在畫作當中⋯⋯
文｜不務正業的博物館吧
「懷孕」是女性身分轉變的分水嶺，從女孩到媽媽，代表了社會對女性角色懷有更多的期待與責任。然而，懷孕其實是一種危險的歷程，分享甜蜜喜悅的同時，也承擔著死亡的風險。
「從大多數的歷史來看，婦女被期望為死亡作心理準備，因為這是她們生產可能面臨的一部份。」
——英國《旁觀者》雜誌編輯蘿拉．普倫德加斯特（Lara Prendergast）
分娩不可避免地伴隨著痛苦、劇烈疼痛和大量失血，只是從古至今，社會往往都以這是必經過程來輕描淡寫懷孕婦女必須面對的犧牲。20 世紀以前，藝術家對於女性大多僅專注於美的描繪，懷孕婦女幾乎很少出現在畫作當中。
為了喚起對懷孕女性的重視，倫敦育兒堂博物館（The Foundling Museum）近期以懷孕為主題，舉辦了英國首次的藝術特展—「描述懷孕：從霍爾拜因到社交媒體」。本次展覽聚焦於各個時代藝術家筆下的懷孕婦女形象，從 15 世紀《新約聖經》的聖母瑪麗亞到 21 世紀美國天后碧昂絲的懷孕藝術照，藉由探索近 500 年有關懷孕婦女的藝術作品，讓觀眾感受社會對女性「懷孕」觀點及形象的轉變，進而探討當代女性的情感、賦權、身分和自主性等議題，審視「懷孕」在歷史上如何被描繪。同時，更進一步藉由死胎與難產的故事，陳述懷孕婦女長期被忽略的現實層面，提醒即使是醫學發達的現在，也不能忽視婦女在生產上面臨的危險。
倫敦育兒堂博物館（The Foundling Museum）展間，作者自攝，2019年
在 20 世紀以前，由於缺乏有效的避孕措施，婦女一生至少會懷孕 6 到 8 次；然而，除了宗教上的聖母形象，我們很難找到懷孕女性的單獨歷史圖像，這凸顯「懷孕」被視為女性一生最重要且「理所當然」的使命，婦女僅是生產工具及傳宗接代的媒介載體。
儘管 16 世紀開始，像是霍爾拜因（Holbein）等知名藝術家開始為宮廷貴族繪製肖像，出現了少數懷孕女性的畫作，但這並不代表社會開始重視懷孕婦女。
藝術家小漢斯．霍爾拜因繪製貴族女性懷孕的肖像《西賽莉．赫倫》。圖片取自Wikimedia Commons
這些畫作中，懷孕婦女的上半身依然穿著塑身胸衣。此外，許多藝術家也將懷孕隆起的腹部刻意模糊化，或描繪婦女全身包裹著寬鬆且能夠掩飾的衣物，使腹部看起來不明顯，更有藝術家將懷孕的女性繪製成一般體態。無論是否為模特兒本人的要求，都顯示了即便在待產時期，婦女仍然受迫於主流審美的約束與保守的道德規範—身材臃腫的懷孕女性似乎不應該出現在公眾的視野前，強化了「理想」的女性形象。
英國 19 世紀莎劇著名演員莎拉．席登斯懷孕期間扮演《馬克白夫人》的肖像。圖片取自Wikimedia Commons
到了 20 世紀，隨著家庭規模的縮小，以及女權運動的長征和性別平等的改革，懷孕越來越被視為一件值得紀錄的事情，女性將懷孕的詮釋權和自主權重新掌握到自己手中。
1991 年懷胎 7 個月的黛咪摩爾（Demi Moore）全裸登上時尚雜誌《浮華世界》的封面，被視為是社會對懷孕女性形象改變的分水嶺。而 2017 年懷有雙胞胎的碧昂絲（Beyoncé）在社群媒體 Instagram 貼出自己懷孕消息的藝術照，短短一天內就超過了 800 萬個讚，成為當年度 Instagram 最受歡迎的照片之一，這些都象徵女性對於自身懷孕形象的自主權。
碧昂絲（Beyoncé）2017 年在 Instagram 公布自己懷孕消息。
近幾年流行懷孕寫真，懷孕的女性多為半裸，穿著內衣並挺著懷胎多時的肚子拍攝照片，打破了「裸露太多」、「懷孕變肥變醜」的刻板印象及禁忌，直接讓懷孕與性感、美麗並存，女性重新定義了自己懷孕的樣貌。
而當代藝術也越來越多的題材內容開始描繪女性孕期經歷的不適，不只是生產的血肉糢糊，還包含了一位母親生理和精神所面臨的疲憊與轉變。當代藝術家如：尚塔爾．約菲（Chantal Joffe）藉由繪製自己的自畫像來紀錄懷孕體態的變化；珍妮．薩維爾（Jenny Saville）則以血肉交織的模糊色塊呈現婦女分娩的實際情形和堅強韌性，既是一種母性，也是無可取代的藝術。
隨著藝術逐漸打破西方傳統的女體唯美化，本次展覽以全新的視角與觀點重新關注歷史上的懷孕婦女，它期望帶給觀眾的省思是，當我們決定將懷孕視為一種高度個人化的選擇時，我們的社會很少將懷孕視為私人的問題，從養育、試管嬰兒到墮胎爭議，女性仍然受到他人—尤其是整個社會—的干預和控制。
「女性有權成為自己身體的關鍵決策者，有權被傾聽與尊重。她們已經被剝奪這些權利很久了，現在女性決定站起來並要回它們，就這麼簡單。」
——英國女權作家米莉．希爾（Milli Hill）
正如策展人瑪西婭．拉格維（Marcia Lagerwey）所說，我們談論懷孕的詞彙非常少，本次展覽將以一種公共形式來作為重新思考母親身分與實踐的關鍵，這不只是為了女性，而是為了我們每一個人。
當代藝術家尚塔爾．約菲（Chantal Joffe）的《自畫像II》。取自Flickr（非商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