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得是作家葉楊的先生,羅比則是他們的兒子。看葉揚的家故事,你知道所謂家庭,就是靠著那些不起眼的回憶堆積而成的。

文|葉揚

那些留下來的家庭溫馨記憶

前幾天,看到一則劉軒與父親劉墉對談的文章,劉墉說:「親子之間,多留下溫馨的記憶。」

劉軒在文末補充說明:「無論我們今天希望為孩子建立什麼專注力、學習力、抗挫力、領導力⋯⋯未來,當孩子隻身在外奮鬥時,給他最大幫助的,其實就是這些溫馨的回憶。」

我很贊同他的觀點,也覺得,所謂家庭,就是靠著這些不起眼的段段落落的回憶堆積而成的。

爸爸去看電影,是談到家庭溫馨畫面時,第一個我想到的事情。

我爸很不喜歡吃飯,通常一天只吃一餐,就是晚餐,因為他說吃飽就會想睡覺很麻煩。

我記得有一次,爸爸帶我跟妹妹去看電影《酷斯拉》,他在旁邊的攤子買了炭烤雞腿,跟一杯木瓜牛奶,在電影開場前,匆匆忙忙地吃完,然後我們找到坐位坐下,爸爸坐在最旁邊,他的耳朵就靠在野獸吵鬧的電影院音箱上,呼呼睡著了。

直到《酷斯拉》的最後一幕,我爸才悠悠醒來,他睜開眼睛時,剛好看到變種大恐龍產下一些蛋,那些蛋正蠢蠢欲動,我爸從懵懂一愣趕緊定睛準備入戲。

我至今都記得,接著電影立刻結束,爸爸露出的那個莫名其妙的表情。

過了很多很多年後,另外一次,是有某家戲院推出了 IMAX 的觀影體驗。

爸爸也是第一個跑去看,選了一部戲叫做《阿凡達》。

他回來的時候,面對我們的詢問,面有難色。

我記得他很痛苦地說:「那個銀幕好大,我座位選錯了,不小心坐到太前面⋯⋯」

我:「然後呢?」

爸爸:「我跟妳講,那個 IMAX,銀幕太大,連字幕都變得好長,妳如果坐到太前面,得要真的是阿凡達本人,才有辦法看《阿凡達》!」

#奇妙結論

還有我媽媽有一句難解的口頭禪這件事。

我媽媽退休前是編輯,平時很少說不好聽的話,就算在校對難看的書,

她也只是說:「這個稿子抖一抖掉下來的全部都是標點符號⋯⋯」

但有一件事情很奇怪,只要她心有不滿,或是聽到很荒謬的事,媽媽就會立刻說:「笑死人了。」然後擺出一臉嚴肅都沒有笑的樣子。

比如說成長過程中我要是被人欺負了,我講給她聽,她就會說:「笑死人了。」

我到很後面才明白,那就是我媽表示自己很不高興的意思。

在那之前,我都在想,別人欺負我,這裡面到底有什麼特別好笑的地方而我沒有發現呢?

收到一盒燕窩的禮品時,我的心裡有很多感觸。

那是很多年前,我們家附近開了一家家樂福,我經常去那裡兜兜轉轉,那時候也常買這個牌子的燕窩,因為阿嬤指定要吃。

我的阿嬤待人極好,卻律己甚嚴,二、三十年來,她每天早上都會在相同的時間做晨間體操,其中有一個動作是把手掌貼在地板上。我在寫這句話時,閉上眼睛,就能清清楚楚看見她嘿的一聲把腰彎下去的模樣。

曾經有個醫生說,因為膽固醇偏高,請她少吃一點蛋,從那句話之後,阿嬤這一生,都沒有再吃過一顆蛋。

阿嬤過世以後,我已經很多年沒有去買燕窩了,那是當年我們去愛一個老人家卻不直接說出口的方式。

而那些記憶歷歷在目,每當燕窩買回來的時候,阿嬤會在早餐時段,開一罐來吃,然後她會坐在籐椅上笑咪咪的朝我招招手,「阿嬰仔妳也喝一口。」

我總是作勢接過來,假裝抿一口,捨不得浪費任何一滴,就趕快再把那一罐小小的燕窩還到她手上。

那天禮盒寄到家裡時,阿嬤的神情,她笑起來側邊的虎牙,那些回憶就又回到心裡面。

我打開一罐喝看看,是冰糖甜甜的味道,我跟彼得說,「啊,這是我第一次知道,燕窩原來是這種滋味⋯⋯就如阿嬤名字叫做冬蜜,是冬天的蜜糖。」
如果要說彼得跟我和羅比,現在這個家庭中,有什麼溫馨的回憶,我覺得就是彼得一直胡說八道的這部分了。

我跟彼得說,收到燕窩這個產品的那一天,我心裡出現了一些很感人的畫面。

彼得立刻用妙麗的神情回答說:「我知道我知道,是不是有一隻燕子,牠少年就離家很遠⋯⋯」

我:「你到底在說什麼?」

彼得繼續接話:「結果!有一天,那隻燕子,居然自己本人,帶著燕窩回家了!」

我:「⋯⋯」

彼得:「哇,想到燕子爸媽看到自己的燕子小孩,還帶一些燕窩回來,這樣有沒有很感人!」

那天我們在車上,聽 F4 的老歌,叫做〈流星雨〉。

彼得在前座,趁著紅燈的時間,把手機裡的畫面轉給羅比看。

彼得指著裡面的周渝民說:「羅比,你看,這是爸爸年輕的時候!」

羅比瞇著眼睛,不太認同的樣子。

彼得還很熱情的說:「你可能有點懷疑,因為那時候爸爸還很瘦⋯⋯」

我看著羅比:「羅比,你覺得那個男的像爸爸嗎?」

彼得:「什麼像不像,那個男的就是我!」

羅比用平靜的語氣,開口了:「你們,認識嗎?」

彼得:「誰?」

羅比指著 F4 的其他三個人:「爸爸,你,真的認識他們嗎?」

彼得還在強辯:「認識啊,這個壯壯的是暴龍,這個喔,這個頭髮中分的是 Vannes⋯⋯他是外國來的朋友⋯⋯」

羅比:「那,你怎麼認識他們的?你們,你們是高中同學嗎?」

彼得:「不是,我們只是單純一起唱歌的朋友⋯⋯」

羅比看看同樣坐在後座的我,我露出尷尬的笑容,表示爸爸要堅持他是 F4 的仔仔,我也沒有辦法。

此時總裁突然像偵訊組組長那樣大腿一拍,他加強口氣,接著說:「真的,是朋友的話,那,你現在就約他們來我們家玩?你!你要不要!」

直到那一刻,一直狡辯的彼得才終於安靜下來。

#現在立刻下一秒叫 F4 來我們家合體啊
#總裁破案

後記:

除了聲稱自己是周渝民,更過分的是,彼得在〈流星雨〉歌曲播放的狡辯過程中,他居然指著朱孝天說:「羅比,你快看,這個人是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