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否遇過一種人,他總是認為自己很特別,總是覺得自己的意見應該被重視傾聽,也自詡自己高人一等?心理學帶你看,這樣的個性養成,其實可能和童年失落有很大的關係。

你總是希望被別人看見,渴望讚賞,得不到時就感到鬱悶嗎?你常常暗自滿足於自己的獨立異行,然後想像別人注視自己的目光,從中得到某種爽快嗎?或者,你有種「公主/王子」的定位,認為自己「就是」比別人多一點特權、理應被重視與聽見、自詡高人一等?也許,這些自戀的自我錯覺式現象,都與童年失落有關。

我們先從最極端的例子來看,好比獨裁者及邪教領袖,他們總是以「思想控制」(mind control)的方式操控別人隸屬於和去滿足自己的需要。美籍精神醫學專家 R. J. Lifton 及英國精神分析師 A. Storr 指出 [1],這些病態的「思想控制專家」深信自己得到天啟而獨一無二,而且,他們因著本身精神狀態的不安穩與心靈脆弱,繼而誘使或欺騙他人來崇拜自己,把自己視為「再生父母」般重要的奉獻一切。

換言之,他們其實是透過征服、控制、輕視他人,來保存其隨時崩坍絕望的自我價值,有著十分嚴重的「自戀性人格障礙」(narcissistic personality disturbances)。

為何需要控制別人?一種誇大自體的滿足

在一篇姊妹文章裡,我談到怎樣的人最容易受到思想控制、盲目追逐權威的認可,而今天是談這些享受控制他人的「權威」是怎樣產生的。日本著名的精神科醫師岡田尊司認為他們都有著扭曲膨漲的自戀情結,總是幻想自己如神明一樣偉大,實則抱持幼稚、情感不成熟的自我全能感,由此強大的優越感中,他們既缺乏同理心,又享受著控制或霸凌弱者的快感。

在成長路途上,這些愛控制他人的自戀人士,跟父母往往只有薄弱的依附關係,自小缺乏親密與信任的穩定關係的情緒壓抑下,他們可能透過反抗、控制與欺壓他人來洩憤,一些校園的霸凌者行為即屬此類。岡田尊司歸咎於他們有著一顆病理的「誇大自體」,才會產生上述種種行為。

以精神分析為專業的我,認為岡田尊司的觀點需要更清晰的說明,因為不同人的「自戀性人格障礙」行為都不一樣,從獨裁者這種最極端的例子到一般性的「渴望別人認同自己」,其實已經有著許多質的差異。好比擁有「歇斯底里」傾向的人,亦會一再以他人的目光來評價自己,所以要作出各種能獲得認同的「吸睛行為」;某程度而言,他們也是使用某種技巧,達到控制他人的思想行為,來滿足自己的自戀性目的。

可參考先前文章:家的心理學:為什麼總是渴望別人認同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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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從「誇大自體」出發的「吸睛行為」是更加唯我、自我滿足、充滿想像觀眾,與「歇斯底里」那種還算符合社會常態的行為是不同意義的。好比一位男士:他在夏天陽光明媚的日子總要撐著遮陽傘,然而,他並不是真的在意曬黑,而是覺得在很少男生會防曬的華人文化裡,自己會被凸顯、被注目而滿足。

抑或者,他為了快速認識一位新朋友,亦不管對方喜不喜歡,便擅自買了一大袋新年裝飾品,說要送給對方佈置家裡;但他心中其實有著某種操弄,認為自己的舉動獨一無二,而對方一定會被他所吸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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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我們有必要區分和正確認識「誇大自體」的真正意義。

被誇大的自戀背後,其實是一片挫折的疏離

在小孩與主要照顧者(一般指母親)融合未分化之初,如果受到無可避免的干擾,即特定的環境因素對關係的衝擊(如父母真實的死亡、住院、離異,或情感上的抽離(父母亦有人格問題)),那麼小孩就會以兩種完美的幻想影像來取代之──

(1)第一種是我在姊妹文章中提及的「理想化雙親影像」(idealized parent imago│「你是完美的,但我是你的一部份」),人們追求與崇拜一個宛如有神力一般的完美父母人物。

(2)第二種是這裡要介紹的「誇大自體」(grandiose self│「我是完美的」),一種誇大而具表現癖(exhibitionistic)的心智內容物。這「誇大」或「表現癖」特質,其實是指各種光譜上的現象,好比從小孩子唯我獨尊的世界觀,被誇獎時無遮掩的爽快,到成人對自己的成就最溫和內斂的滿足。

按精神分析師 Kohut 的說法 [2],自戀性人格障礙者其實於模糊中,決定與人疏離。這不是他們沒有能力去愛,或過於擔心受到傷害;相反,意識上他們十分渴望關係,甚至是社交場合中的主動方,在愛戀中亦能夠付出。然而,他們又默默知道自己的內在資源有限,一旦在人際關係中受到太大的自戀性挫折,其脆弱的心靈便無法承受。可以說,他們潛意識裡對自己的脆弱性退行,有一種外人不理解的「評估」。

有趣的現象是,由於自戀人格障礙者不是明確地意識到自己的自戀性脆弱,因此,他們總是徘徊於與人靠近和因而受傷之間,卻不知原故地屢試不爽。這讓我想起另一位男士:他是同學眼中的交際花,總是很快在新環境中找到自己的小團體,且他常常是團體中的核心成員。

然而,他亦只能夠跟他人保持表層的良好關係,一旦加深認識,就會吵架離場,這樣的人際關係模式持續了許多年。過程中,他有一個讓人費解的習慣,就是每天結束後,他都不要走八分鐘的腳程回家,卻要坐上一輛至少花半小時才會到家的公車。這時候,我想起他說過:「每天都感覺好累,好像只有坐公車的半小時我才能夠放鬆,不用跟任何人講話,只管把耳機調到最大聲!」

後來我終於理解,不走一條會遇見熟人的路,卻選擇在公車上放空,那便是他潛意識「評估」後的疏離決定。

結語:其實你有著成長的力量,卻花在維持一個幻象之上

許多跟上文兩位男士相似的人們,一邊生活得過份用力以滿足自我,一邊隱約體會到內在微妙的空虛與憂鬱,對工作與生活缺乏熱愛。然而,只要跟別人建立起能滿足他自戀需求的關係,好比對方真的覺得「你蠻特別/有趣/吸引的!」,這些負面感受就會緩解。

這種自我枯竭(ego’s depletion)現象,其實源於在自戀領域中,他們要對抗「誇大自體」不切實際的主張要求(要覺得自己最棒,但這個想法又顯得太愚蠢!),以及要抗衡內心對一個強大且外在的自尊提供者和其他形式的情感寄託者的強烈渴望。這種需要依賴他人的脆弱感受,使他們從焦慮地與人連結的興奮感中,跑到討厭自己的一端,即凸顯內心的羞恥、鬱悶、空虛、對失去所愛的焦慮之中。

人們的內心充滿未知的力量,但對於擁有自戀性人格障礙所影射之成長問題的人,他們的力量總是被卡在用來維持一個如虛似幻的「自體」或「雙親」完美影像,才無法用於發展情感成熟的人格。我不知道社會能不能夠對於有著自戀性人格特質的鄰人有更多的同理與耐心,但有著自戀性人格特質的人啊,看見自己的傷口,總是您成長的契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