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家長們的教養諮商室,平平都這樣教,為什麼為什麼蘭花小孩與蒲公英小孩個性會差那麼多?


圖片|來源

文|湯瑪士.波依斯

為什麼兄弟姊妹個性會差那麼多?

瑪麗和我在基因和心理層面當然不是一模一樣。我們兄妹兩個,一個是男生,一個是女生。個性都屬內向氣質,但她明顯比我羞怯得多。我們兩個天生都有良好的學習能力,但是瑪麗在這方面更勝我一籌。除此之外,在年齡、性格、行為和身體的表現型等,我們都極為相似:都有一頭紅髮,就基因來說,適合蘇格蘭高地生活,更勝於南加州的海灘。在我們還是孩子時,都曾滿臉雀斑,每年六月到九月的驕陽都會把我倆曬傷,以致於到中年時,皮膚依舊坑坑疤疤,這些都是數十年前在陽光普照的環太平洋東端惹出的疤痕。

我們兩個也都是書呆子,都有鋼鐵般的意志,但也愛玩鬧,在年少的青澀歲月裡,彼此是焦不離孟、孟不離焦的玩伴。幾張倒放的椅子,蓋上毯子,就可以開心地玩上好幾個小時,假裝那是地道、火車,或是某個祕密基地,用閱讀消磨一整個下午。回想起來,當時玩的遊戲彷彿帶著陰影的天真,預告著盈滿哀愁的未來。

當我們從童年的「祕密基地」變成大人走出來時,一回神,我們已是兩個迥異於彼此的人。

一個屋簷下,有著不同的世界

瑪麗的蘭花本質讓她在中年時期,歷經險惡而具毀滅力的轉折,墮入精神疾病和混亂、依賴和自我打擊。她發現自己不可能應徵上(更不用說勝任)任何給薪的工作。她長年陷在對未來的恐懼裡,認為家人不懷好意,總是和想像中的惡鄰和叛友的陰謀對抗。幻聽曾經折磨她、摧毀她的大好青年時期,而到了這時,那個聲音已經永久進駐她破碎、混亂的心智裡。

她具備蘭花小孩異常突出的敏感性,而我擁有蒲公英小孩那種相對堅強的韌性,除了這個事實之外,我們的故事裡,還埋著一條同樣重要的線索。圍繞著謎團的悲傷故事背後,幾乎可確定一個真理:即使是在同一個家庭長大,但孩子的性格也會不盡相同。雖然住在同一個屋簷下,擁有同父同母的血緣關係,但由於被對待的方式、生物基礎和生長環境的巨大差異,手足還是可能會在非常不同的現實環境裡成長和發展,彼此對家庭的感覺也截然不同。

除了我們對社會背景環境細微變化的敏感度差異以外,我是長子,瑪麗是排行中間的女兒。雖然我在三個孩子中排行老大,但卻算不上是父親最鍾愛的兒子。這個區別體現在我們的弟弟身上,他才是最得父親真傳的那個兒子,個性與舉止都是我父親樂善好施個性的翻版。至於我母親對於我長大後可能變成什麼樣的人,倒是很篤定。當時,她的肯定其實帶著些矛盾的心情,那是因為她覺得我的外型和氣質像極了她的父親,而她對父親又畏又敬。不過,至少那仍然是一種正面的敬佩和尊敬,也是一份可以依靠的愛。

這個讓我長大成人的家,其實和瑪麗認知裡的家,兩者幾乎完全不同。出生時以及在人生早期,瑪麗和我先天的氣質和性格擁有某些清楚的共通點,但是我們的生物基礎(例如基因組成)卻可能不一樣,而我們的表觀基因調適能力也是如此。在人生中,長大後的自我,是由童年時期彼此不一樣的經驗所塑造,各人被扳動的表觀基因「開關」也大不相同。

她是蘭花,種在讓她難以綻放的家庭土壤裡。而我從一開始就是韌性絕佳的蒲公英,有父母的養育和支持,生機勃勃地長在風和日麗的環境裡。

影響性格的祕密

現代的父母大多數都遵守「對所有子女一視同仁」的平等理想。至少在撫育孩子最初的幾年,我們會努力地不要偏心,對待每個小孩都一樣。現代父母很少有人會得意地公開吹噓自己給子女的禮物、對子女安全的關注、或是對子女教育和福利的關心,有明顯的差別待遇。然而事實是,儘管努力堅守公平的教養原則,但任何一個家庭裡一同長大的孩子,通常還是會顯現極大的差異,一如瑪麗和我。

大約是一九九一年的某一天,我坐在加州大學舊金山分校圖書館的研究室裡,望向窗外,看著遠處金門大橋公園那一片蔥鬱的綠意,反覆思索這件弔詭的事。在一片寧靜裡,我偶然間讀到基因學家羅伯特.普羅明(Robert Plomin)那篇現在已經被人反覆閱讀的知名論文。他在一九八七年曾問,「來自同一個家庭的孩子,為什麼如此大不相同?」這個問題的答案,後來發展成一項新科學,剛好也在某部分解釋了瑪麗和我為何走上不同的發展路徑。

它主張,在人格、精神病理與認知能力上,手足之間差異的關鍵在於:雖然同處於一個家庭環境裡,但彼此的實際感受卻落差極大(行為基因學家稱之為「非共享家庭環境」)。關鍵就藏在細節裡,不只是事件的不同,包括手足的大腦和身體內化事件的方式也不同,不論是在共享與非共享環境一概如此。

除了基因背景的差異(即使是來自同一個家庭的孩子,在基因上通常也有很多差異),手足間在家庭環境裡的體驗、對待和感受,都被證實存有巨大的差異。原來,性別、出生排行、行為、適應「適性」以及一連串的枝微末節,都會讓在「相同」時間,成長在「相同」家庭,同一對父母的孩子們,對於明明乍看一模一樣的家庭環境,卻出現非常不同的觀感和體驗。這些差異透過表觀基因的作用,再塑造出他們成年後的樣貌。


圖片|來源

因此,我們不只是基因差異的產物,家庭對我們的想像、觀察、協助和對待的差異,以及我們如何在表觀基因組裡編碼、保留這些經驗的差異,在在都是形塑我們的力量。當然,還有人生中超乎個人預期的「外在」偶發事件,也會影響我們的內在,像是家庭悲劇、居住地鄰里暴力、經濟困難和許多其他意外的創傷事件……等。

基因學家對此的最佳明證來自於一項自然實驗:兩個父母不同、沒有關聯的孩子,被同一個家庭收養。在這樣的情況下,因為彼此來自完全不同的生物支系,他們的基因不相同,但是在同一個收養家庭中,卻會擁有共同的家庭環境。由於他們沒有相同的基因,在心理層面若有任何的共同點,如性格、精神健康或智商,必然是受到共同養育環境的影響。但事實上,被領養的手足在這方面的近似性,幾乎為零!

我們知道,家庭環境會影響心理發展,因為即使是同卵雙胞胎,也不會擁有完全相同的個性、精神健康或智商,因此不可能全部都歸因於基因。這所代表意義是,家庭環境對孩童發展的影響,在手足之間並沒有共享—家庭的影響顯然是存在的,但是對各個孩子來說程度卻不相同。生長在同一個家庭裡的孩童,對於家的感受並不相同,而且影響重大。這些非共享家庭環境必然可以歸因於孩童在性別、出生排行(或收養排行),或是父母對待手足的差異上。

孩童對家庭體驗這些感受的差異,可能反映在負責大腦和調節基因表現的表觀基因作用裡嗎?表觀基因組會是非共享環境發揮作用以塑造人格、心理健康、疾病與失調風險的共同路徑嗎?我們在家庭、住家附近或社區的早期體驗,其中的差異會是決定我們對世界的敏感性,最終落入蘭花型人或蒲公英型人的因素嗎?

如果這是真的,它會永遠改變我們,讓我們易於「被命運粗暴的矢石傷害」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