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安娜貝爾回家囉》,或許那些糾纏、糾結我們的情緒才是真正的鬼魅,唯有透過看見,重新調整適應,才能逐漸走向自我實現。

文|吳天慈

(以下有劇透,請自行斟酌閱讀)

電影開始的安排一切是那麼的合理自然,華倫夫婦為了世界太平,將安娜貝爾娃娃帶回自行掌管的「收藏室」,使其惡靈封印在玻璃櫃內。

接著每個鬼片總有幾個勇敢、膽試過人而無所畏懼的角色,衝鋒陷陣帶領觀眾繫上無奈又期待的心情,一同前往虎山前進,這部電影中,即是丹妮拉,這位華倫夫婦家中年輕保母的同學,藉著一同照顧茱蒂的名義想潛入「收藏室」內,在片頭的描寫中,她似乎是位令人敬而遠之的問題學生。

電影並沒有讓丹妮拉當罪孽深重的壞女孩太久,成功下到收藏惡靈的「收藏室」中,幾次吶喊、呼喚著靈體給予回應,因為她的生活並不好過,父親因她駕車意外而離世,面對重要他人離去,她感到自責與傷心,心切的她為了再次見到父親,失去現實感般,缺乏危機意識的釋放出了最令人聞風喪膽的安娜貝爾娃娃的惡靈,便開始一連串受驚嚇、與惡靈交手、逃命的過程。

每個人內在都有屬於自己的想望,那最純粹、急於心切想得到的東西,可能是金錢、社會地位,或者我們再習以為常不過的安全,心理學家馬斯洛(1954)提出需求金字塔概念,由下而上呈現人類與生俱來的不同需求,依序為生理需求、安全需求、愛與隸屬需求、尊重需求、自我實現及超越自我需求,他認為不同需求可能因不滿足而同時顯現,又因滿足而向上發展。電影中,丹妮拉面對從小養育、保護自己的父親驟逝、也因自己犯錯而認為父親對自身的失望,使其在安全和愛與隸屬的感受中產生漣漪。


圖片|《安娜貝爾回家囉》劇照

人們哀傷的反應形式不一,但悲傷失落的心理歷程大致相同。

每個人或多或少都存有失去至親或心愛人事物的經驗,不難想像那曾使我們感到安全、安穩、安定和滿足的人事物不再能夠保護我們的不安定,和當我們不再感到被愛,瞬失依靠,彷彿失去自身價值般的無助感。丹妮拉失去了父親,曾經於生命中最重要的對象,或許內在感受就像惡靈釋放般的衝突、混亂、慌張,甚或隨時可被吞噬掉的恐懼感,迫使我們得以各種姿態逃竄,逃到一個在想像中可以甩開惡靈肆虐而不再害怕、哭泣、受情緒糾纏的地方,有時逃久了,也可能因此麻痺了。

以往看鬼片的經驗中,我們可以感受到在鬼魂故弄玄虛、只聞風聲不聞其「鬼」時,反而有太多的想像和揣測,腦海快速浮現過去看過、聽過、經驗過最可怕的那一面,又或者沒有,但此時情緒必定高漲、緊繃,一刻也不容鬆懈,當鬼魂出現,雖被突如其來的音效、畫面感到驚嚇,卻也稍有一絲放鬆的感覺,接下來只要盯著現身的形體,看他想做什麼,似乎也來得及交手和防衛,此階段中,觀者們可能依舊害怕,有時卻也沒想像中可怕。

有時看不見的情緒只會讓自己更無所適從,在心裡以神出鬼沒的姿態影響我們的一言一行,使我們感到痛苦、絕望,如同「魔鬼藏在細節裡」,催化著我們每一刻的思想和行動。

與案主做心理治療的過程中,治療者工作在於陪伴案主回溯使其感到困擾的癥結點,看見背後的情緒,感受它、接納它,有時可順道推敲其背景故事,就像電影中的鬼新娘、擺渡人到安娜貝爾,每個靈體都有它的歷史脈絡,有時看見了、理解了,能夠重新滿足他們的需求使結局圓滿落幕,如同劇中提到:

「不是所有的鬼魂都是惡鬼。」

或許那些糾纏、糾結我們的情緒如同需求金字塔概念中每項需求般,如沒有看見它,便像鬼魅般持續糾纏,心中的混亂便將停滯不前,唯有透過看見,重新調整認知、選擇合宜的方式再次適應,如同需求滿足了,才能朝上發展,最終走向自我實現,甚至超越自我的利他表現。

故事到尾聲,華倫太太帶丹妮拉回到收藏室。

「妳用很艱難的方式發現這個房間裡有很多邪惡的東西。」「但妳知道我為什麼喜歡這裡嗎?」

丹妮拉不解的搖頭。

「這裏所有的邪惡都在提醒我這個世界的美好。」華倫太太右手指向地下室中象徵回到現實懷抱的窗。接著將其中一項「收藏品」內丹妮拉為了見父親放入的童年時期父女合照,親手還給丹妮拉。

「親愛的丹妮拉。」彷彿父親的口吻般說著,丹妮拉愣住了,她並沒有跟華倫太太提過的事情。「是妳爸爸告訴我的,他還告訴我他想念妳,不要太為難自己,因為那不是妳的錯。」

一生中難免遇到困境,丹妮拉在因思念父親而困在滿是惡靈的屋內逃不出去,如同受困於哀傷反應中看見內在的種種情緒而無法自拔,但也因為這些困境而看到世界的美麗,身旁朋友的陪伴與並肩作戰,一同看見、面對,加上結局華倫太太的接納與安慰,使她感到安全與支持,重新滿足了馬斯洛金字塔中安全需求及愛與隸屬的需求,使內心得已再次安放,不必透過片頭的叛逆、作亂或走旁門左道釋放內心的不安,此時的她能夠重新長出力量,再次面對這個世界而舉足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