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訪林予晞,螢幕上的宋喬平,療癒過無數家庭。作為社工師,她說她只看過家人間相互傷害,沒有相互治療的。但演過這個角色,予晞告訴我,再被家刺傷的人,也不曾放棄家庭。因為只有家,讓你無須對抗什麼。所以人類會很勇敢,為了回家。

想著林予晞,想到《我們與惡的距離》裡的宋喬平,在一片毫無情緒出口的社會氛圍裡,她一出現,就彷彿開啟一處安撫的空間。喬平看過那麼多受傷的家,也說過家人總是相互傷害,但讓我最深刻的,是她並不因此放棄成家的希望。

對於飾演這個角色,予晞告訴我,就是因為知道能掌握得太少,所以如果能夠幸福,我們都會要的。

從戲裡走出,予晞做演員,也是攝影師。她說,都很類似,如果能透過我的手我的眼,讓更多人看到世界其實美好,那會讓她踏實,讓她滿足。與其說我們都在找一個家,不如說,我們想找的,是在這個世界能安放自我的歸屬。


圖片|林予晞提供

從演員到攝影,希望我能給你一些療癒

Q:聊聊妳如何看待作為「演員」這個角色。

演員是一個人與世界的關係的呈現,是一個人處在這個世界的所有經驗與關係的解讀、延伸與放大。

喜歡演戲,但與其說喜歡表演,應該說喜歡把自己心中對世界的美好解讀傳遞給他人。可以讓看的人因為我對角色的詮釋而感到被撫慰,這件事是主要的成就感來源。

Q:除了演戲外,妳也做平面攝影。妳覺得自己跟攝影的關係是什麼?

攝影初出對我來說比較像是透過光影寫日記、抒發情感。成就感跟演員有點像,能夠用這些方式與大家產生共振,撫慰到彼此。

演過宋喬平,讓我看到受傷的人也渴望有家

根據我的經驗,家人沒有互相治療的,只有互相傷害。––《我們與惡的距離》宋喬平

Q:《我們與惡的距離》中,宋喬平作為精神科社工師,妳觀察做「家庭創傷」的治療與她的關係是什麼?

高中時父母便意外過世,從那時候開始便與姐姐相依唯命的喬平,面對生命的無常與挑戰,她選擇把焦點放在群體的創傷而不是個人。除了喜歡照顧人群的基本性格以外,我認為她也透過照顧、治療他人的過程,獲得自我療癒。

Q:宋喬平在懷孕的時候,既期待又害怕當一個母親,妳覺得她的心態是什麼?

喬平跟喬安的父母在她們約莫高中大學的時候意外過世,雖然戲中幾乎沒有提到,但是我覺得這對兩姐妹的關係價值觀有很大的影響。她知道人之於世界與命運,自己能夠掌握的實在太少,所以她盡量不要增加可能會「失控」的新增條件,比如說小孩。她渴望維持一個家的健全、渴望家的防護罩不要失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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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因為拍這部戲,讓妳有了哪些台灣現代家庭的觀察?妳覺得人為什麼會需要有家?

每種家庭因為成員不同,問題也會不一樣。但我確實有觀察到一個比較普遍的狀態,像台灣的父母非常努力的在分配時間給孩子,也很希望能夠跟孩子多相處,可是時間很不夠用,感覺十分心力交瘁。也許是地區不同,生活狀態不一樣,以前在美國休士頓讀書的時候,家庭成員之間能夠跟彼此相處的時間很多。

家是一個可以將自己解構再結構的地方,是一個身心都不需要顧慮「生存」的空間。如果沒有一個這樣的地方讓自己休息,會有種腹背受敵的不安感。


圖片|林予晞提供

第一次離家很遠,在自由以外,也很孤單

Q:妳曾經在什麼人生狀態裡,感覺到自己與家的距離?

出國讀書、住在香港做空服員、從事演員工作,都是充滿流動性與漂泊感的作息與生活狀態。但我很喜歡那種帶著世界各地的故事與小東西回家與家人分享的感覺。我覺得家人之間,每個人的個性不同,應了解自己與其他人需要什麼,並且相互尊重與愛護。彼此有時間與空間建立各自的生活對我來說是很重要的。

Q:聊聊第一次離家出國唸書的感受。

自己在美國租房子的時候,一個人走進一眼就可以看完的無隔間套房,雖然不大,但是有落地窗與小陽台,這個午後的場景我一直都記得很清楚。原因大概是因為那是我第一次離開家這麼遠,在那個瞬間我意識到”I’m on my own”的時刻吧!第一次體會到擁有一個自己的落腳處的自由感與孤單感。


圖片|林予晞提供

Q:所以,在什麼時間或情況下會讓妳最想回家?

覺得很累、沒辦法再應付眼前狀況時,會很想回家卸妝、好好睡一覺。家帶給我最大的快樂就是可以任性地關注自己的需求就好吧。比如說什麼都不管、一頭熱的打電動。

Q:打電動看起來是妳很喜歡在家做的事?

家裡我最喜歡的地方就是在娛樂系統面前。比如說,電腦、電動,做一些徹底耍廢的事,可以看見自己這麼放肆是很珍貴的。有時候超過三、四天的出差,都會帶著整組 PS4 。打電動的時候讓我覺得安心,到哪裡都有家的感覺。

從甘道夫到是枝裕和,比起家,更在乎的是人

Q:如果可以去住世界上任何一個人的家,妳想去住誰的?

甘道夫。我覺得他是一個明白智慧和時間是什麼的人,想知道這樣的人生活痕跡會是什麼樣貌。(我在想可能很簡單吧。)

Q:跟我們分享,妳最喜歡的一部與家有關的電影。

是枝裕和的《海街日記》。是枝裕和對家的定義通常都很廣泛,但是他探討的不只是多元,而是人跟人之間關係的本質與定義。裡面很多角色彼此沒有血緣關係,但他們對彼此的羈絆就更顯純粹並珍貴。


圖片|林予晞提供

和予晞聊家,我想像她是一個守護者。她帶著一台攝影機,或透過飾演不同演員角色,在各方各處停留過,與不同的人們對話過。

我們聊到,家的本質可能是緊繃的,可能會帶來傷害。但放眼望去,也就只有家,能好好地安放自己。我感覺予晞是個漂泊者,在這邊紀錄一下日子,那邊客串過一段人生;而她喜歡這樣的路徑,她說面對我們習慣的生活,她總有時差,例如總有人問她,為什麼明明和家人住在同一個城市,卻不住在同一屋簷下?

她沒有回答,她只是繼續走自己的路;她曾經在不同作品裡指引人們回家的路,或者就在那個時差裡,用她的療癒體質,詮釋歸屬,一如她指引自己一般勇敢。

人類會很勇敢,為了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