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迷巴塞隆納》是伍迪艾倫的作品,也許你會質疑,一個聲譽破產的導演,如何拍出一部有女性視角的電影?的確不能。以女性/酷兒觀影者角度觀看,會發現很多潛在的女權和酷兒情節,都被「water down」了。

《情迷巴塞隆納》(2008) 是 Woody Allen 的作品,也許你會質疑一個聲譽破產的導演,怎能拍出一部有女性視角的電影?的確不能。以女性觀影者/酷兒觀影者的角度去看這片,會發現很多潛在的女權和酷兒情節都被「water down」了,這也許能夠為我們日後觀看主流電影時,加添一份批判角度的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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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片的故事在兩名美國女子遇上西班牙藝術家 Antonio(Javier Bardem飾演)開始,她們被邀請到一個西班牙的小城市奧維耶多。兩名美國女性中,Cristina(Scarlett Johansson 飾演)與 Antonio 展開了浪漫關係,也遇上 Antonio 的前妻、同樣是藝術家的 Maria Elena(Penélope Cruz飾演)。三人演變成多元關係,而電影以 Cristina 的離開作結。

Penélope Cruz 因為 Maria Elena 一角而贏得十個最佳女配角獎項,其中包括英國電影學院獎、獨立精神獎和哥雅獎。這個角色歇斯底里而且才華洋溢,讓人目不轉睛,也充滿女權主義意味。

「你盜竊我的風格;我是天才」對他們的宣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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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才,在電影行業或攝影行業中,我們不難聽到大量男性被稱為「天才」,而女性若自稱為天才,可謂是對他們的最大宣戰。 Maria Elena在一幕中對 Antonio 這樣說:「藝術學校說我是什麼?是天才(Genius)。」Antonio 拒絕承認,並說:「我經常都鼓勵你發揮才能(Talent)。」Maria Elena 再度提醒他:「不是才能,是天才。」

之所以這樣說,是因為 Maria Elena 指控他昔日一同作畫時盜竊自己的風格,將她原創的東西據為己有,而且用以包裝自己的「藝術家」皮相,得到名譽、得到一堆的女伴。

在 #Metoo 浪潮捲起之後,有女權網絡媒體常識解構「天才論」的迷思,指出好萊塢有很多昔日被稱為天才的男性例如 Roman Polanski、Bill Cosby 和此片的導演 Woody Allen,他們的名字與「天才」、「龐大收益」和「創意與品質」劃上等號,這源自 20 世紀電影理論中的「作者論」(Auteur Theory)—— 男性的名字就是偉大作者的保證,大於一切,並且不斷自我消費。

結合#Metoo浪潮來說,作者論、天才論讓男性名成利就,不論作品的製作手法是否為人認可也不管他人後的所作所為。#Metoo 徹底給了一堆男性天才一巴掌,也似乎有望改善業界的「男性天才作者」壟斷的情況,女性的有才者亦有望獲得更多機會。此片的Antonio和Maria正好呼應這場「天才之爭」,男主角拒絕承認自己抄襲、缺乏創意,享受著自己被人成為天才和所衍生的利益,而能力相當甚至更高的Maria嘗試對抗、指出自己是天才,則被劇本設定為「神智不清」,也許反映了導演 Woody Allen 潛藏的「厭女」一面。

「她有分辨現實與妄想的困難,我不會因此憤怒」的「瘋女人」邏輯

Maria Elena 是個威脅性的角色。除了因為她是個藝術「天才」,比起男主角出色,她亦是個歇斯底里的人,對於認為錯誤、不公平的事情直言不諱,而且毫不掩飾自己的憤怒。這可以參考關於梅杜莎(Medusa)的神話故事:一個憤怒女性,化成毒蛇,而且用眼神石化別人。

對比起 Cristina 的服從和「金髮尤物」的形象,Maria Elena 被放置在一個被排除、異化的階級上,而這個階級是編劇、導演通過男主角的台詞去既定的:「她有分辨現實與妄想的困難。我不會因此憤怒。」她不妥協於男主角的盜竊、不忠和物化,她無法被收編,所以「她一定是瘋的」。但到底 Maria Elena 是患上什麼「精神問題」?抑鬱症?還是躁鬱症或其他?歇斯底里的女性總被一個「瘋」字概括,並不公義。

就像「閣樓上的瘋女人」,男主角曾經愛過或者消費過的女人,奈何她難以受控,只好以「瘋」字概括。

男性旁白介入的女性漫遊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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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istina 被啟發攝影,是作為被啟發到「女同志的情慾」的暗喻。聽覺上,男性旁述的干預,卻阻止了觀眾通過視覺來體會只屬於兩位女性的城市漫遊、互相拍攝之間的親密感。旁白輕描淡寫地說:「Maria Elena 鼓勵 Cristina 用舊式相機攝影。她們在大街小巷拍攝小孩子之類,而Maria Elena 則是 Cristina 最愛拍攝的對象。」

攝影,或者拍攝彼此,是親密的行為。在《因為愛你》(2013) 中,Therese 曾經拍下 Carol 的特寫,不論是街頭上的還是在私人空間中的。拍攝對象是所慾望的對象,通過鏡頭,記下在自己眼中「最具魅力的那個你、只有我看到的那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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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自然就發生了。」的(非)女同志橋段

在黑房中,Cristina 和 Maria 發生了肉體關係,這一幕由 Cristina 旁述,而非男性旁述。雖然如此,鏡頭的視角依然非以女性出發,我們看不到Cristina和Maria的親密程度。相比之下,Cristina 和 Antonio 的情慾戲份卻有更長的描寫,鏡頭也顯示出男和女的親密姿態,這手法卻沒有應用在兩個女生之中,親吻之後便點到即止,是暗示著「異性戀性行為」比起女女更加可被接受和觀看,還是比較「無從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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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istina 完成憶述之後,她補上一句:「但我不打算將之變成習慣。」清楚解釋女同志體驗只是一個自然發生的意外,而非因為自己是「雙性戀」或者是「同性戀」。女同志關係的潛在劇本便因此沒有駕馭了電影主體,Cristina 被塑造成一個「不愛被標籤」的人,否定 Cristina 被 Maria 吸引,也因此再度確立電影核心為男主角—— 一切萬物、情愛都圍繞他而轉,而不容許女性成為主體。

電影一方面鼓勵女角色去探索情慾、放下包袱和多元關係的可能性,另一方面卻為「可能性」訂下「可允許的界限」,潛在的女性認同、女同志和女性逃逸的劇本都被收在一個安全的父權框框裡面,女性繼續被設定為關係和情慾中被動的「他者」,並以男主角作為中心來作為界限的訂立者。

Penélope Cruz 毫無保留地演繹 Maria Elena,讓人感受到女性在「不平等對待」中的不滿和反抗。戲內,Javier Bardem 飾演的 Antonio 無疑是界限的訂立者,他不容許被挑戰,他也不容許女性歇斯底里;戲外,也許好萊塢的男性導演、編劇甚至每個大小社會的男性就是 Antonio,連同 Woody Allen 本人,都是每一個 Maria Elena 感到不忿的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