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那天告訴我,我從沒聽妳說過一句「我因為是同性戀,所以被歧視了!」沒有怨天尤人,只是負責任地愛自己、接受自己,然後愛自己的家人。她說,這才是真正的「男性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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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改變了我對男性的定義。」大女兒振振有詞地說。

二○一八年的十月,《青春發言人》的採訪讓我們家首次在螢光幕前曝光,許多人看到女兒們自然大方的表現和深刻的反思,也開始反思「家」的本質。一個長期耕耘與分享女同志情感樣貌的「LaLaTai 拉拉台」,來信邀請我們用文字分享我們之間的互動。其中一題「琦琦來到妳們的生命裡,對妳有什麼樣的影響和改變?」讓大女兒花了比較多的時間思考,那時剛好也發生了一件事,帶著她把自己的思路整理清楚。

「媽媽……嗚嗚……」大女兒的臉上帶著淚痕,拉開我們房間的門。

「怎麼啦?」已經準備就寢的我和太座,看到難得哭喪著臉跑來找我們的大女兒,雙雙從床上坐起來,騰出位子讓她坐在我們身邊。

「妹妹的同學……(吸鼻子)跟我們打手遊……(擦眼淚)掛機啦!」兩個女兒即使已經全時間在家自學,和同學們仍然保持著友好的聯繫,時常相約在網路上一起打手遊。

「掛機,是什麼意思啊?他網路掛掉喔?」不知道女兒們打手遊的專業術語, 我提問一下,確保自己有清楚知道她要表達的意思。

「不是啦!是他故意不玩遊戲……(擦鼻涕)我們這個遊戲是團隊遊戲,一隊只有五個人,一個人掛機,就很容易輸啊……(丟衛生紙)而且,今天的遊戲是有計分的,不是那種練習賽,他這樣真的過份!」大女兒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說, 和我們說明剛剛的過程。

「妳很生氣吼……」太座說出理解到的她的感受。

「當然生氣啊!我覺得他真的很莫名其妙……(抽咽)玩遊戲這種事情,又不是上學,你是想玩才來玩的,不是嗎?為什麼要加進來玩了,然後又掛機…… (抽一張衛生紙)而且,我要跟他通話,把事情講清楚,他竟然直接退出!」大女兒說出掛機之後的事情,我們更加清楚知道她會這麼氣憤的原因。

「好唷!好唷!」坐在大女兒身邊的太座,摟摟她的肩膀、順順她的背。

「應該是自願性加入的遊戲,竟然掛機,然後又不願意溝通……」我抓出重點,覆述理解到的、讓她不舒服的主軸。

「這樣跟『爸爸』有什麼兩樣?」大女兒突然豁然開朗地說。

「嘿,真的有 87 分像呢!」我用起網路術語,緩和一下氣氛。

「對啊!有人叫你結婚、生小孩的嗎?還不是你自己願意的,說好要加入這個遊戲,然後又不好好玩。掛機?掛機是怎樣?離婚是你提的,要把我和妹妹留在身邊,也是你說的,然後勒?掛機?」大女兒把剛剛的事情,對應在她的爸爸身上, 兩手攤開、上下晃動地像是在跟她爸對話一樣。

「真的。人生就是一場遊戲,來了,就要好好地玩啊!」大女兒語重心長地說出這個結論。

「那……我們可以用什麼態度面對別人的『掛機』呢?」太座有智慧地提出一個發人深省的問題。

「我想去跟學弟溝通,他自己也不喜歡別人掛機的啊!也許他發生了什麼事, 也不一定。」大女兒解開了這個難題,馬上發揮她強大的同理心,不僅有好好地照顧自己,還能去關心原本讓她感到不舒服的對方。

結束這場對話後,大女兒就回房間去了,我和太座帶著對女兒滿滿的感動和欣賞入睡。過兩天,大女兒笑嘻嘻地跑來,跟我們講她與學弟和解的經過,學弟不僅誠摯地和她道歉,甚至還關心起其他也用掛機表達情緒的學弟。而這個插曲也讓她更釐清了自己心中對我的感受。

「我覺得妳改變了我對『男性』的定義。」大女兒找我討論。

「喔?有這麼……厲害喔?」我一下子找不出形容詞,頓了一下。

「有啊!妳跟爸爸不一樣。妳知道嗎?我以前以為,男生就是像爸爸那樣。」 大女兒順著我的回饋,開了這個話題。

「怎麼說?妳接著說,我都有在聽。」透過提問,我們一起把這個問題再整理得清楚一些。

「我以前以為,男生就是像爸爸那樣啊!明明做出了選擇,但又不對自己的選擇負責任,很軟弱,把照顧我們的責任丟給奶奶和姑姑。還會怪東怪西的,明明離婚是他提出的,還要怪媽媽。怎麼說呢?就是一副『受害者』的樣子啦!」大女兒說出了她對爸爸的觀察。

「那我改變了什麼呢?」我回到她的開頭,問。

「妳明明不是我們的爸爸,但妳很照顧我們,會保護我們,妳選擇和媽媽在一起,然後就把我們也一起愛下去。還有,身為同性戀也不是妳的選擇,但妳沒有怨天尤人,妳就是負責任地愛自己、接受自己,我們從來沒有聽妳說過一句『我因為是同性戀,所以被歧視了!』這種話。我覺得這才是真正的『男性力量』。」大女兒振振有詞地說。

「哇賽……好酷喔!我以前都不知道妳在我身上體驗到這些,偶爾說一下我們對彼此的想法,真的蠻不錯的!」聽到大女兒這樣說,我很開心自己對生命的認真,可以讓她有如此的體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