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很多時候,我們不要把自己想得那麼重要,很多人害怕一旦拒絕對方,對方就沒有希望了。實際情況通常是,對方比你更清楚這件事辦成的可能性很小,沒有我們想像的那樣脆弱。

夢華來信說了工作的一些事情,提到有人總占別人便宜。我的太太讀了我的《矽谷來信》中的一篇內容,恰巧談到了如何體面地拒絕別人,覺得應該讓夢華也讀讀。針對她的具體情況,我將那封信重新寫了一遍。

夢華:

前幾天你說在部門裡有一個同事總是自己不做事,要你幫他做。如果拒絕他,似乎也不好,問我該怎麼處理。事實上,你問的問題涉及處理人際關係時一個非常重要的原則和技巧。恰好幾週前我也遇到過兩件類似的事,我先和你講講我遇到的情況。

一位朋友托我幫他朋友的孩子聯繫 Google 或者騰訊的實習機會。我看了看那個孩子的資料,直接就回絕了。我對他說,如果我還在騰訊或者 Google 工作,幫這個孩子投一下簡歷是沒有問題的,人力資源部門和招聘部門可以根據實際情況客觀地做判斷。但是,我現在已經離開了這兩家公司,投簡歷要找我在裡面的朋友幫忙。如果申請者的情況比較好,我的朋友在幫忙時不會為難。但是,如果情況不好,這件事會讓我在 Google 和騰訊的朋友為難,即使他們幫忙,也未必有用,人力資源的人還會覺得他們看人的水準太低。我的那位朋友表示理解,就沒有再提這件事。

第二件事情況一樣,一位朋友托我幫他的侄女投簡歷給 Google,我看了那個女生的簡歷,是從普林斯頓畢業的,成績很好,專業也適合,完全符合 Google 招人的要求,於是就馬上找了我在 Google 內職級很高的朋友。很快,那個女生就接到了 Google 的電話面試,後來她也很爭氣,一路過關斬將拿到了 Google 的邀約。

最後,第二個朋友很感激我,而第一個朋友也沒有因為這件事怪罪我。因此,我給你的第一個建議是,如果能幫別人,就應該幫,但是如果很為難,就不要勉強,要在第一時間告訴對方你幫不了忙,這樣他們會趕快想別的辦法。

很多人對於自己辦不到的事情不好意思說不,於是他們採用拖延的辦法,希望時間長了,對方自動就知難而退了,不再來煩自己,這樣避免面子上不好看。還有人說,能幫多少是多少,最後幫不成,沒有功勞,還有苦勞,對方也就接受這個結果了。這種思維方式非常要不得,害人害己。害人就不用說了,對方沒有得到否定的回答,可能真的抱有希望,本來能想別的辦法,反而沒想,最後事情被耽誤了。這種情況一旦發生,再好的朋友關係也會危險,這就是害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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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人不願意說不,還有一個原因,就是錯誤地估計自己的作用。其實很多時候,我們不要把自己想得那麼重要,別人在求你的同時,未必就覺得你一定能夠把事情辦成,通常還會求其他人。很多人害怕一旦拒絕對方,對方就沒有希望了。實際情況通常是,對方比你更清楚這件事辦成的可能性很小,沒有我們想像的那樣脆弱。因此,如果辦不到,就千萬不要輕易許諾,拒絕別人並不丟什麼臉,答應了卻不去做,或者做不到,才丟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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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別人請我幫忙,我通常會先把對方的請求分成四類,然後大致按照下面的原則採用不同的處理辦法。

第一,能力不及,不能幫上忙,直接在第一時間委婉拒絕。第一時間告訴對方的原因,我剛才已經說了。

第二,能幫上忙,但是卻不想幫,因為自己的代價太大。如果不想幫,就不要勉強自己,但也要及早通知對方。

你所說的情況就屬於這一種。如果那個同事偶爾要你幫他做點事,這沒有什麼關係,但是如果他經常請你幫忙,以致影響你的工作,這樣就會損害公司的利益,這種忙你不應該幫。

第三,不論多困難都願意幫,而且極有可能辦成。這時,就答應對方,然後就全力去做。

過去我在國內有一位老上司,當年對我照顧有加。後來,他的女兒要到約翰.霍普金斯大學讀書,希望我幫忙推薦。我知道這件事情很難辦,坦率地說,她的成績平平,在國內上的大學也不是清華、北大那種。但是,因為過去這位上司對我不錯,這個忙我得幫,因此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幫她申請成了,還幫她申請到一筆不菲的獎學金。當初我答應他幫忙,多少還有點把握,畢竟當時我已經是該校電腦系的顧問了,能直接寫信給系主任。

我一般在答應幫這樣的忙之前,會做一個簡單的判斷,看這件事能否做成。我判斷的原則是,如果做成這件事的難度是 X,而我的能力和面子有 3X,我就答應下來。為什麼需要這麼高的保險係數呢?因為辦事時,可能遇到很多意想不到的麻煩,我們本以為自己能做到,最後發現能力不及,這時再告訴對方搞砸了,不僅害人,而且有損和對方的交情。一旦答應下來,就全力去做,通常是能做成的。幫人不在於次數多,而在於成功率要高。

第四,雖然願意幫,有可能幫上,也可能幫不上。這時,要將自己的實際情況告訴對方,千萬不要輕易許諾,不要拍胸脯。

遇到這種情況,最好的辦法就是把實際情況告訴對方,表示自己會全力幫忙,但是可能性不大,讓他趁早做準備。幾年前,有一位朋友因為孩子申請美國大學,請我幫忙看看能否寫推薦信。我對他的孩子並不了解,因此這種情況下幫不了什麼忙,不過還是希望幫他在美國聯繫一所說得過去的大學。於是我把自己的考慮和他說了,明確告訴他以那個孩子的成績,上好的私立大學是不夠的,但是上排名二十多的公立大學還有希望,然後我打電話問了孩子幾個問題,算是對她的一個面試。根據這些資訊,我就寫了一個詳細介紹,給了相應的大學。最後,果然她最心儀的幾所大學都沒有錄取她,但她還是進了一所二流公立大學。

在和人交往上,真誠是最重要的。只要守住這一點,大家並不會怪你講話耿直。相反,老是耍小心眼,既想讓人感謝你,又不想花大力氣,既想在別人面前顯得無所不能,又沒有能力辦成對方要求的事,這樣的做法違背我們做人的原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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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在幫助別人方面,切忌做下面這四件事。

第一,為了顯示自己的能耐吹牛皮。

有時,這不是丟臉,而是害自己。在中國有一位媒體人愛吹牛,動不動就說自己認識什麼長官,能把一些事情擺平,然後收取一些企業家的錢。當然,最後那些給他錢的企業家因為事情沒有辦成,直接告發他了。這種吹牛的人,害人害己。

第二,對於做不到的事情,對人提出廉價的補償。

我在 Google 遇到一些人對託他們幫忙找工作的人說:「我們公司沒有合適的職位。這樣吧,我還認識微軟的人,我幫你把簡歷轉給他們吧。」其實誰都不傻,這種敷衍了事的做法大家一眼就看穿了。如果你幫不了忙,直說無妨,不用因為不好意思而替別人做主。

第三,幫忙就指望回報。

你的面子是一個常量,用一次就少一次,用完了,要很長時間才能攢起來。因此如果覺得幫別人忙太勉強,要用掉太多的面子,幫不幫要先想清楚。很多人幫完別人,總覺得自己用了很多面子,對方又沒有感謝自己,心裡不平。如果是這樣,這種忙寧可不幫。

第四,幫違反原則的忙。

善良是一個人性格裡極好的一面,然而善良並不等於不辨是非,善良不等於沒原則。比如有人找你抄作業,或者請你幫忙寫論文,這種事永遠不能做。人要學會堅持原則,這樣才不會被壞人利用,也不會給自己惹麻煩。至於你如何回應同事的要求,我相信你是聰明人,能夠講清楚。

祝工作順利!

你的父親   二○一七年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