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要等到烏雲散去,不只需要十集、三年、甚至要更多更多的時間。但幸好,在這樣的國度裡有「我們」仍彼此相伴,在微光中,仍能找到溫暖。

(本文涉及少部分劇情,請斟酌閱讀)

「我媽說⋯⋯帶著沒用的應思聰,他就不會幸福⋯⋯應思聰是拖油瓶⋯⋯我不是拖油瓶⋯⋯我很乖呀⋯⋯為什麼我愛的人都走了?為什麼要把我一個人留在這裡?為什麼是我?」思聰在戲裡這個問題也太難。


《我們與惡的距離》劇照|公視提供

「還有很多人愛你,思悦、大芝、還有你的家人啊⋯⋯還有我也在這裡陪你啊⋯⋯可能是因為你,比較勇敢。」喬平說,媽媽樂咧,這句話也太神了,換作是我可能在情急之下根本想不到這個答案。

看完最後一集,感動不已。不論是病人、行為人、被害者還有他們的家屬,每一個人都有他們的議題和痛苦,但在那之中也有深深的愛。

「我覺得,結局拍的太美了。現實世界,根本不可能發生這樣的事情。」一個到現在還在服藥的朋友 A 跟我說。

「那是在演戲,這社工靠拿武器的病人太近了。」心理師叮噹貓說,老實說我覺得他說的有道理,但戲劇本來就是要在現實之外,做出更多的事情,例如——希望。

十集播映完畢之後,另外一個還在服藥的朋友 B [註 1] 傳訊息給我。當年他也是讀相關的科系,在他發展最好那一年生病,一切都跌落谷底。

「你知道嗎,看完這部片我覺得有點難過。怎麼可能才十集,就有一個美好的結局?你知道這個過程有多苦嗎?每個生病的人,都希望自己好起來,但他需要跨越的心理陰影面積,不是一般人可以想像的。我生病這麼久了,現在才有一點起色,我都把我身邊的人傷害完了,才了解到自己原來傷害了別人⋯⋯有時候我常常在想,憂鬱症會找上我,是不是註定要讓我這輩子走上某一條旅程,是別人無法經歷的?失眠的夜晚、解離的時候、尋死的時候,很多時候,都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變這個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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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與惡的距離》劇照|公視提供

「是很難啊,非常難。而且,遇到這種事情要怎麼辦課本上都不會寫。」幸好是在跟朋友聊天,否則我這個回話一定會被督導電飛。

「努力活著,對正常人來講是痛苦的事情,但對生病的人來說,是又痛苦又有點希望的事情。每次當聽到別人在靠腰說,又是星期一了,我都好羨慕,因為我連這個覺是不是睡得著都不知道⋯⋯還有我也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我才可以像正常人一樣去上班,偶爾也靠腰一下星期一。」他說,突然覺得,原來可以「笑著說厭世」也是一種幸福。

「那你怎麼走到今天的?」我說。

「喬安跟他老公說:謝謝你沒有轉身離開。我覺得也要跟所有的陪伴者說,就是因為你們沒有離開,遺憾才不會發生。但這道課題,真的很難。還有,謝謝你,沒有被我嚇跑⋯⋯」他說。

「對啊,我可能比較遲鈍吧。不要太感謝我,如果真的要感謝的話,我只要劉天彥那架 RX-78–2(下面那一架)就可以了。我要的不多,真的!」我懷疑自己被林一駿附身,都只想到玩的。好啦說真的,B 穩定吃藥了兩年,現在狀況漸漸好轉,可是似乎眼前,還有很長的路在等他。

我突然想起來,我的老闆曾跟我說:「個案也好、心理工作者也罷、甚至你是做研究發表 Paper 的人都一樣,這一路上如果沒有什麼事阻擋你,那麼大概你也不會有太多成就。就因為你是英雄,魔王才會找上你——重點是這一路上有沒有同伴能夠和你一起打魔王。所以,有困難的時候不要自己悶著頭,來找我,我跟你一起想辦法!」他講這句話時,我真的是差點在研究室爆哭。

「騎不動的時候,就往前看。希望就在雲後面喔!」天彥說,但他所不知道的是,我們是騎不過雲的,雖然想起老闆的話,但我還是有點悲觀。

「是啊,不過如果你一直騎的話,或許有一天風,會把雲給吹散喔!」B 說,沒想到換他提醒我有時事情也會有另外一面的可能。

我又突然想起,多年前我在人格心理學課本上面看到的例子,一個心理學家為了提高一個落後地區的識字率,他不是進諮商室、也不是做研究,而是透過廣播,就完成了大規模的社會改造。或許戲劇,做了很多我們所做不到的事情。

謝謝這部好戲,針對那學者和治療師們單槍匹馬所無法治療的社會,進行了一場「集體」的心理治療。

或許要等到烏雲散去,不只需要十集、三年、甚至要更多更多的時間;或許在那之前,我們對於精神病患以及心理疾病者還有許多的恐懼和誤解,或許媒體和司法,依然藏著許多無力和困境,但還好有這部片,讓我們看見原來每一個人與惡距離都是如此的靠近,而這每一顆看見的眼球,都是契機。

就算站在黑暗的頂端,惡也不會因此而消散。幸好,在這樣的國度裡有「我們」仍彼此相伴,在微光中,仍能找到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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