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台灣言論自由日,也讓我們看看國際。上星期,斯洛伐克選出首位女總統蘇珊娜‧查普托娃。面對紊亂資訊遍佈、急速右轉的中歐,她卻積極表態挺移民、挺同婚,也拒用偏激言論,煽動仇恨。

越是混亂時局,越應溫和堅定。她說:「讓邪惡勝利的原因,就是我們無所作為。」

這是一場對抗邪惡的戰爭。

「唯一能讓邪惡勝利的,就是好人無所作為。」(The only thing necessary for the triumph of evil is for good men to do nothing)[1]

3 月 30 日,斯洛伐克選出史上第一位女總統,她的名字是蘇珊娜‧查普托娃(Zuzana Caputov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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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 45 歲的政治人物,在短短一年內,快速成為席捲斯洛伐克的政治旋風。宣布參選前,她是在非政府組織工作的環保律師,毫無從政經驗。並且,查普托娃所屬的政黨「進步斯洛伐克黨」(Progressive Slovakia),在國會中甚至沒有席次。

更特別的是,在保守天主教徒佔超過六成的斯洛伐克,她不只支持女性墮胎合法化、她的政見也包括力挺同志婚姻與收養。

整個西方世界都在好奇,到底查普托娃是誰?一個素人政治家,如何替保守東歐小國,點出改革主義的方向?

故事得從斯洛伐克的貪腐說起

作為中歐四國之一,斯洛伐克長久面臨政治改革緩慢、經濟改革過快所帶來的弊病:政府貪污未解、民意快速右轉。在國際透明組織(Transparency International)的清廉印象指數(Corruption Perceptions Index)調查中,斯洛伐克排名僅第 57 (台灣為第 31 名)。

然而,斯洛伐克多年的民怨,卻在去年一次潰堤。

事件導火線是去年 2 月 26 日,一位調查政府貪污的記者尚‧庫奇亞克(Jan Kuciak)和未婚妻於家中遭不明人士闖入並槍殺。據中央社整理,庫奇亞克生前撰寫的最後一篇文章,試圖指出政府高層與義大利黑手黨「勇者」(Ndrangheta)有密切往來,並且這批跨國犯罪組織,很可能已在政府包庇下,進入國內運作。[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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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篇未完成的報導,點燃了人民長久積累的憤怒。民眾發起自 1989 年絲絨革命(Velvet Revolution)以來最龐大的反政府示威,共計串連全國 25 個城鎮,動員數萬人上街。這場抗爭的威力,足以讓當時的總理羅伯特‧費科(Robert Fico)下台。除此之外,連帶內務部長、文化部長等多位首長均換人,斯洛伐克面臨的,是整個國家的大換血。

長期關注人權議題的查普托娃,當時正是走在人群之中。也正是經過那場運動,讓她決定投身選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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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一個瀰漫恐懼不安的國家,你會怎麼打選戰?

不過在一個政局動盪、民心不安的國家裡,查普托娃的競選方式,卻和我們想像的很不一樣。

在紐約時報的採訪中,查普托娃說:「人們在這種情況下,容易感受到挫折與失望,並高喊著想要改變。候選人們通常會會選擇去利用、剝削這份恐懼,但我認為,利用仇恨與恐懼打選戰,是非常具毀滅性的。」(People are feeling frustrated and disappointed and are yearning for change.Some candidates have chosen to exploit this fear -- but for me, using the emotions of hatred and fear is destructive.)[3]

同時,她的其中一位競爭對手,斯洛伐克最高法院院長斯特凡‧哈拉賓(Stefan Harabin)訴諸的正是將人們的不安轉移到對移民的仇恨上。他指控穆斯林「殺害並強暴歐洲的女性」,並指出移民將會摧毀斯洛伐克的傳統文化。

查普托娃的回應則顯得格局更高:「人們不同意我的想法也沒關係,他們依然能跟我搭起信任的橋樑。如果我提出攻擊,那一定只是針對他的行為,而非他的個人。」

至此,紐約時報便已將她的選戰策略定調為「對民粹主義的反挫」[4]

面對一個只要張揚保守主義,就有機會得到高票的社會,她卻選擇背離這樣的政治氣候。查普托娃選擇的是不攻擊對手、不煽動仇恨情緒。

她將選戰定調為「對抗邪惡」,所謂邪惡,並不是任何弱勢的他者,而是政府貪污,以及保守勢力反對人權的種種價值。她主張挺歐盟、接納移民、反對貪腐、重視環保、並支持包括墮胎權在內的女性權益、當然,還有同志婚姻。

選戰結果呢?她得到勝利。

在兩名候選人紛紛退選,並表態支持查普托娃的情況下,3 月 30 日,她以 58% 的得票率獲選,擊敗當時的主要政敵,執政黨候選人馬可斯‧塞夫柯維奇(Maros Sefcovic)。

她的政見:環保X同婚X反貪腐X挺歐盟

查普托娃獲選後,西方社會對她充滿好奇。紛紛想知道這個神秘的女性到底是誰、何以奪下總統大位。然而,她的生平正像是面鏡子,倒映出斯洛伐克貪腐的對立暗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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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普托娃出身西南部城鎮佩濟諾克(Pezinok),就讀布拉迪斯拉發夸美紐斯大學法律系。畢業後,她在非營利組織擔任律師,並關切環境議題。她曾花費 14 年,反對故鄉建設垃圾掩埋場,這為她贏得 2016 年的高德曼環保獎(Goldman Environmental Prize),其被譽為環保領域的「諾貝爾獎」。CNN 更也因此稱她為斯洛伐克的「艾琳・布羅克維奇」[5]

時代雜誌在她獲選後,採訪斯洛伐克的選民,到底為何她如此深得民心。一位民眾說,她具有的正是斯洛伐克現在需要的:親切、誠實、不批評對手。[6]

獲選後,她興奮告訴路透社:「我對選舉結果感到非常高興,那不單只是因為勝選,而是它更大意義地代表著,即使不屈服於民粹主義、願意說出實話、爭取利益時不依靠偏激語言,也還是能夠贏得選舉。」(I am happy not just for the result but mainly that it is possible not to succumb to populism, to tell the truth, to raise interest without aggressive vocabulary," she told supporters, Reuters reported.)

小國恐懼與新的領導模式:我們能從裡面看見台灣嗎?

紐約時報並引述了一段政治學者的評論,讓人難免在裡頭看見台灣的影子。斯洛伐克的科梅紐斯大學(Comenius University)政治學者安妮塔・維拉吉(Aneta Vilagi)曾分析:

在謀殺事件後,斯洛伐克人民其實對國家的未來非常焦慮。「人們四處在問著,匈牙利現在怎麼了?波蘭現在怎麼了?但那其實是在焦慮,因為這些越來越清楚的跡象,顯示同樣的情況(極右化)很快會發生在我們的國家。這是一種快速生長的恐懼:『我們的民主正身處危險中』。」

而從斯洛伐克的選舉過程,我們其實也不斷看見台灣的影子。

作為一個列強環伺、小小的民主國家,在世局動亂之際,我們更容易感受到幾乎能將人壓垮的焦慮。這種社會集體亟欲宣洩的情緒,又特別容易反映在對少數族群的壓迫上。

我們看見政治人物嘲弄移民「瑪莉亞怎麼變老師」、我們看見也有政治人物說自己「容忍同志上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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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人們大言不慚地使用歧視字眼──外籍移民、LGBTQIA+ 族群──就能夠得到某些族群的支持,我們能否期待自己屬意的政治人物,願意在這樣的時刻,不僅只將這些活生生的生命經驗當成可計算的選票,而是能夠真正地為了更平等自由的未來,挺身表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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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知道,從政治素人走到政治人物,許多改革政見的推動,實際仍有其困難。

作為現況問題重重的中歐執政者,查普托娃的政見足以令人耳目一新,選民也願意給她改變的機會。不過,她要如何於這樣的環境之下,去推動人們所嚮往的未來,仍必須再被關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