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Madeleine C.專欄,寫那些發生在紐約的都會愛情故事。我們最好不相惜,便可不相憶,如果不相愛,便可不相棄。

Disclaimer:這不是我的故事,但是是我與許多在紐約遇上的女孩們的故事。如有雷同,純屬虛構,純屬巧合。

祖耀的姊姊剛在美國一間中段班的大學完成了 MBA 學位,準備回台灣接手家裡的小型企業,而過去一年裡祖耀的媽媽也盯著他申請美國的碩士班,本來對出國沒有太大企圖心的祖耀,卻不小心申請上了紐約大學的工業管理碩士班。但祖耀跟大學學長正準備創業,而交往兩年的女友也開始明示暗示想要結婚。與各方討論一番後,祖耀媽媽選擇妥協,並告訴他如果不打算出國唸書,就把已經準備好的學費給他拿去結婚跟創業,但以後不准回頭說家裡沒有支持他像支持姊姊一樣出國唸碩士。

手上握有完全選擇權的祖耀,反而開始擔心不出國唸碩士是不明智的選擇,但巨蟹座的他,卻又是如此戀家,依賴已經熟悉的環境,對離鄉背井到一個全新的陌生環境重頭開始完全一點期待都沒有。

「你知道嗎?我幾乎沒有人可以問,除了你。你想,如果我不出國,是不是以後就會是個魯蛇,當一個沒有國際觀的井底之蛙?但其實,我又好想有一個自己的家⋯⋯。」

這個問題,我聽過不下數百次,尤其沒有出國唸書或工作的台灣人有種集體恐慌的現象,因為國家沒有地位,因為在經濟市場又面臨快趕不上各個亞洲鄰國。除了台積電跟牛肉麵,還有現在已經不值一提的 HTC,每個人都在擔心我們還有什麼能值得讓其他國家刮目相看的地方,還是未來十年、二十年我們就注定要節節敗退。

「不,不會的」我馬上給了一個堅定的答案。

「我看過你做事的方法還有氣度,註定不會是一個魯蛇,你那能幹的媽媽已經把你培養成一個獨立,並且能不段吸收學習新事物的人。而你現在在你領域的專業知識,也足夠讓你開公司,實驗室還有社團活動累積下來的人脈,你也說了,至少前五年不用擔心沒有生意」

「出國,只是讓你鍍一個金,讓你在人生的幾年中體驗另一個國家的生活民情。而你並不喜歡重新開始的感覺,也不想重頭來過,那又何必逼自己呢?還是你有什麼遠大的理想或抱負需要一個新的學位才能達成?如果沒有,那就做你有把握的事情。現在資訊這麼發達,要成為有國際觀的人,你先問問你自己,這到底對你有多少價值,還是這只是一個庸人自擾的假議題。如果你真的要國際觀,不如去歐洲當背包客一個月,美國是學術的高級殿堂,但不是拓展國際視野的好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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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振振有詞的,把十幾年心底殷殷盼望的人推往了離自己更遠的路上。如果能,我多想說,來吧,來紐約吧,你只要人來、錢到,其他一切都不需要擔心。但我們之間的友誼,既是唯一一道連結的橋樑,卻也是一道鎖鍊,鎖住我所有私心。

祖耀怔怔地聽完後,低下頭若有所思的轉了轉桌上的豆漿。或許,他已經發現,我選擇逃避談論結婚的話題。一年多前,跟祖耀吃完宵夜順道一起搭計程車回家時,他突然提起幾天前接受了學妹的告白,兩人已經正式開始交往。

我轉頭問,你喜歡她嗎?他淡淡的回我,我身邊的朋友都很喜歡我女朋友。

我又不死心的追問,你跟她在一起快樂嗎?

祖耀仍望著窗外說,我不知道,但她很簡單,有可能有一天我會因為無聊就分手了吧。然後,剩下的車程裡我們都沒有再說任何一句話。

電台湊巧地正在播放五月天的你不是真正的快樂:

你不是真正的快樂 你的傷從不肯完全的癒合
我站在你左側 卻像隔著銀河
難道就真的抱著遺憾一直到老了
然後才後悔著

直到下車前,甚至直到現在,我始終沒有勇氣告訴他,我多希望再看到你幸福驕傲的樣子,決定不恨也決定不再去愛的你,讓人很心疼。而現在,他要娶這個女孩了,我們之前有如宇宙塵埃般微小的可能,也將不復存在。

「其他,你自己決定就好。」

這一次,我不想再多說什麼。

「那你打算什麼時候回來?」祖耀抬起頭,直直地看著我。「我不知道,最近跟一個男的在一起了,還打算轉行念另一個學位,至少還要五年吧。」我誠實的說。

「你真的不打算回台灣了嗎?」

面對祖耀的追問,讓人莫名煩躁了起來,但我分不清楚,是因為他明明要娶別人了卻還期待我回來,還是因為談到我回家的日子仍然遙遙無期。嘆一口氣後,便找了要去幫家人買早餐的理由,匆匆與他道別,說回紐約前再約一次好好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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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幾天,所有期待已久的美食與聚會,都必須努力地強迫自己參與,每個笑容背後,是一灘死水,像是被掏空了很重要的一部分。直到剩下一個人在東區髮廊燙頭髮,望著鏡子裡滿頭捲子的自己,然後,眼淚豪無預警的流了下來。

這十幾年來,我始終在自己騙自己已經放下對祖耀的執著,已經不再卑微地期待有一天時機成熟時能夠與祖耀重新開始,甚至已經不再一廂情願的認為如果我成為比當年更優秀、更亮麗的女孩時,他自然會明白我才是最適合、最了解他的人生伴侶。

在愛情裡最大的可悲,就是高估了自己,高估了老天爺的同情心。

決定出國闖蕩的那一年,早已注定我的未來裡不會有祖耀的存在,而他也選擇了那個讓他感到安穩平淡的女孩。因為被愛情惡狠狠地傷過,我們都變成了不輕易交出真心的人,甚至自私到只願意做對自己有利的選擇。或許我們之間的友誼是一種各取所需,戀家的他偶爾會好奇外面的世界,所以我把那個世界帶回來給他。而我放不下這個曾經深愛過的男人,怕他走到人生逆境時,沒有人能拉他一把。

但,又有誰來拉我一把呢?

小心翼翼地抹掉臉頰上的眼淚,這場演了十幾年的獨角戲,是該謝幕了。深深吸一口氣,打開手機,把所有對祖耀的感情一字一句沒有保留後路的全盤托出,從後悔當初提出分手到每一次見面的雀躍,還有那些自己騙自己的種種。同時也告訴他,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不管他有沒有看破我憋腳的演技,我仍然感激在青春的歲月裡,有過一段真誠溫暖的愛情與友情。而現在,對他只有一個要求,就是在我沒有聯絡他之前,請不要主動來聯絡我,因為從此刻起,我需要切斷所有跟他的連結,這不只是對我自己負責,還有未來交往對象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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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小時後,祖耀傳來了兩個字:「OK」

不愧是我愛了整個青春歲月的男人,知道再多說什麼,都是枉然。十幾年的感情,就在這裡畫下句點,把我的心置之死地,才有重生的可能。往後的日子,我們只能在自己的路上頭也不回地前進,才不會辜負成全彼此的心意。而我終於必須接受,那些永遠,永遠不會實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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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往紐約回程的飛機上,把非誠勿擾 2 又重溫了一遍,裡面的主角愛的荒唐又真實,片尾曲改編了達賴喇嘛六世倉央嘉措的詩,卻下了一個很好的註解。

最好不相見,便可不相戀。
最好不相知,便可不相思。
最好不相伴,便可不相欠。
最好不相惜,便可不相憶。
最好不相愛,便可不相棄。
最好不相對,便可不相會。
最好不相誤,便可不相負。
最好不相許,便可不相續。

但曾相見便相知,相見何如不見時。
安得與君相訣絕,免教生死作相思。

再見了我的青春,我們再也,不見。

番外後記:

有些時候,當你試著去尋找答案的時候,其實都早已心理有數。

在出國讀書前一兩年,特別容易迷惘自己以後未來的出路,所以凡有長輩推薦算命大師,我都會表示很有興趣的去聽一聽各家說法。有的是從頭蓋骨一路看到面相來分析,有的是只需要給生日跟名字,不需要時辰,就能跟靈體對話。有的則是單純看生辰配手相,有的則是因為眼盲而用點字的方式來算命。

幾乎每個大師,一坐下來就開始口沫橫飛地從前世講到今生,從幼年講到老年。好不容易告一段時,大師都會喝一口水,挑一下眉說:『好吧,你有什麼問題問吧!』

而每每到了這個時候,我的第一個問題就是:『那個⋯⋯我有個前男友⋯⋯很久之前分手的⋯⋯我想說⋯⋯』

也是每每在問題還沒說完的時候,大師們都會用自己的方式打斷我。

通靈的大師說:『算了,這個算了,不要再想了』大師擺了擺手。

看面相的大師說:『哎,你們有沒有緣份看現在不就是知道了嗎⋯⋯小姐,不要太執著,你還有一整片森林在等著你哪!』大師展開雙臂。

讀手相的大師說:『小姐,我剛剛說過,正緣是三十歲出現,所以你想這個十四歲出現的⋯⋯可能嗎?』大師一臉鄙視。

面對大師們的鐵口直斷,我也只好摸摸鼻子不再追問下去。

後來多年過去,才明白在這個地球表面沒有任何一個人看好過我跟祖耀。

就連我自己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