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你點歌】當你讓冰封的心再度跳動，就能謝謝那些說不出口的再見

親愛的海苔熊：

我是一個很壓抑的人，不知道怎麼找出口。

那天，我們去逛街，我發現他和別的女人曖昧的訊息。那個女人殺死我們一點一滴築起的戀情，而可笑的是他成了幫凶......不是說會把我捧在手心的嗎？我問他「什麼時候開始的？」他說已經一年多了，真可笑，那不是我們在一起不久他就劈腿了？我整個大崩潰，發瘋似地把他推到在地上，他跌坐在路邊，一台機車在他脖子前緊急煞車，我們都嚇傻了。

我看著自己的雙手，不停顫抖。他起身拿了自己的東西就走，就再也沒有聯絡，剩下我一個人蹲在西門町街頭嚎啕大哭......我心想：怎麼會這樣？

回家甩上門，癱坐在沙發上，只覺得越來越沉，有個巨大的黑暗正拖著我下墜到深淵裡，我看自己在這段感情中種種醜陋、看見他的臉溫暖地對我笑，在他的眼裡我也笑得幸福動人......因為他，我想變成更好的人，可是為什麼轉眼間從白天變成黑夜，他把我丟下、牽起別人的手往前走？好氣好氣、她憑什麼搶走我的幸福？我整個人像快爆炸的氣球不斷膨脹，這些思緒撐得我好痛，回憶像無情的利刃發狠得刺向自己，突然又像洩了氣的氣球癱成一地，那一晚，是這輩子最不願意去回想的時刻。

來源：MV 截圖

我向好友 K 求助，但我被一顆大石頭壓在胸口喘不過氣來，成了回憶的囚徒。回想起他的背叛，要說一個字都好困難，必須用盡全力擠出話來，可是說出口的話既碎又難聽，當下根本來不及拼湊完全，就被突如其來的顫抖掌控全身，眼淚也不聽使喚奪眶而出，我在好友面前露出了自己也不忍卒睹的樣子，很害怕這種情緒崩潰出來，不過當下就是沒忍住，哭到身體一直抽，過一陣子才歸於平靜。

有時候覺得悲傷的歌曲能稍微止痛，前幾天，我看著天空，耳機單曲循環林俊傑的新歌《黑夜問白天》，眼淚就讓它一直流，我想如果可以這樣乾涸到死就好了吧？反正我毫無價值。

但黑夜恨白天
拼命的往前 聽不到救援
命運太瘋癲 每一眨眼 都很玄
那對逆光中的黑雁 也飛過去老遠
等再見不如說一次再見 挑一天

我快撐不住了。一次次承受著失去與迷惘，內心很慌亂但又無力改變，只想被自己用絕望堆出來的堡壘困住，體重暴跌、精神渙散、不敢聯絡朋友，想縮到最小，小到全世界都察覺不到我的存在，反覆在極度黑暗的邊緣擺盪，也想努力拉起自己，打開心胸、與朋友交流，但我還是失敗了。

這樣的日子已經持續了半年多、睡不好吃不下，每天忙著討厭自己。醫生說是憂鬱症，把我轉到身心科，我拿了安眠藥和抗憂鬱的藥回來有一搭沒一搭的吃。朋友叫我加油振作，但我也只是笑笑，畢竟他們大概不知道，我已經盡力了。那天我在租屋處開喝，隔天迷迷茫茫躺在啤酒堆裡醒來，已經是晚上 9 點多，就這樣整整睡一輪。也許我死去，對大家都好吧？我握著前些日子拿的藥，本想混著啤酒結束一切，瞇著眼按開手機，卻看見那張我最愛的手機桌布，我左手遮著日暮的逆光對他扮鬼臉的照片，我才發現，我似乎遺失了什麼重要的東西，像是微光一樣。

來源：MV 截圖

海苔熊，我也不喜歡這樣，好累，真的好累，想念他的肩膀、他的呵護、他曾讓我變得更好，沒辦法丟掉這些曾經，我現在既骯髒又沒用，不敢去想一切會變好，即便偶爾有微弱的陽光照向那一片無盡黑暗，但很快又會被吞沒......我該怎麼辦？

Zoe 2017/12/29 凌晨 2 點 32 分
 

親愛的 Zoe：

謝謝你跟大家分享你們的故事。從那天在西門町推開他之後，你也把自己推到深淵裡面，在死亡和黑暗的交集，頹廢又無奈地看著天空上面的禿鷹盤旋，很多的可笑、很多的不解、很多的崩潰，很多兩人曾經甜美的瞬間，都像一把一把的利刃戳破你好不容易撐起來、壓抑很久的氣球。想和他再見卻無法好好說再見，還是會留戀、還是會捨不得、還是想要拼湊回憶裡面那些最後殘存的溫柔，只能用酒精在日夜交換之間，等待死亡的邊緣線。

當我們面臨巨大的失落時，往往想起自己是多麼沒有價值。尤其如果總是習慣把自己的黑暗隔絕在身體的深處，這樣的壓抑在失戀的時候瞬間潰堤，那樣的情緒張力，的確也會讓自己感到恐懼。

來源：MV 截圖

但就像歌詞裡的描述，在上空盤旋的禿鷹，有可能是重生的契機，在皮膚底下潛藏的瘀青，是成長的印記。一個人要走到最黑暗的深淵、最腐敗的邊緣，才能遇見禿鷹。禿鷹只吃屍體，很少襲擊健康的動物，他是食物鏈最後的腐食/清除者，但牠的出現也象徵另外一件事情，就是生命開始要開啟一段新的循環和流轉。

而現在的你，正站在這個交界。

心理學 OK 繃

憂鬱，其實是對自己、世界、以及未來懷抱著負面的想法 [1]：

• 對自己：覺得自己沒有用、失去價值
• 對世界：覺得沒有人愛自己、孤獨，社會不公平、很危險、別人是不可信任的
• 對未來：失去希望（詳細按 小鬱亂入 專欄），一種做什麼都沒有辦法改變現狀的無望感。

臨床心理師杜家興翻譯的一則影片中提到「10% 的人會在生命的某個時間點罹患憂鬱症」，那時就像是「庫存的黑暗」一舉被翻絞出來一樣，想要拉起自己卻沒有力氣。那麼，為什麼憂鬱會選擇在這時間襲擊呢？一般來說，誘發憂鬱的原因有很多，其中有一些因子較為常見 [2]：

1. 失去重要的關係或依附（loss of relationships or other attachments）
2. 習得無助（learned helplessness）
3. 錯誤的認知思考架構（faulty cognitive frameworks）
4. 感覺到可能的分離（sense of separation from others）

1 與 4，剛好開啟了你的黑夜。每個人都有黑暗與光明的一面 [3]，平時無聲無色無言。根據素質-壓力模式（diathesis-stress paradigm）倘若你原先的體質比較脆弱、過去曾有被遺棄的創傷，又習慣過度壓抑「黑夜」，當壓力來襲的時候，就可能會崩潰瓦解，就像是你用力過猛推前男友到馬路上、在朋友面前顫抖的哭泣一樣，甚至可能會促發病症 [4]。

我們都知道內心可能有一個黑夜、一個白天，但是如果被黑夜包圍太久，要如何召見白天？當人間是灰色的、眼淚是冰封的、命運是瘋癲的，還可以做什麼？最近我越來越發現，要從谷底當中走出來，第一步得先知道自己「在谷底」。如果從象徵與隱喻的觀點，有幾個方法可以嘗試看看！

第一個：畫一個「雨中的人」

面對黑暗，往往越抗拒就越鮮明，所以先不要排斥在黑暗裡的自己。一次活動當中，心理師許皓宜跟我談到這個有趣的方法。拿出一張紙來，如果要畫一個雨中的人，你覺得這張圖長什麼樣子（先畫/想像，以下有解答）？

• 雨：圖片裡面的雨，是絲絲細雨還是滂沱大雨？雨滴打在身上的感覺是什麼？有人說，「大雨」象徵目前的處境非常艱難，但實際上，小雨也有可能「針錐刺骨」。所以重要的並不是雨大或是小，而是對你來說那個雨的感覺是什麼？

• 傘：圖裡面的人有打傘嗎？ 如果有的話那是一把怎麼樣的雨傘（有好好的擋著雨嗎）？或者是圖片裡面完全沒有雨傘？有人說，雨傘象徵你在困境當中的防禦力和自我保護的能力。另外如果你有畫騎樓的話，你可以想想什麼是你生命當中的騎樓？

• 人：這個人的表情是什麼？他有眼睛、嘴巴、手嗎？ 有些時候眼睛是代表你想看見或者是面對目前的狀況[8]，沒有畫眼睛的人可能是不想面對這一切，嘴巴和手則是表達、處理事情的能力。不過這些都只是輔助而已，但其實並沒有那麼絕對，重要的是在雨中的這個人，感覺是什麼？

上面這個練習主要是協助你「進入黑夜」，了解自己目前的狀態，用白話的方式說就是「知道你現在多慘」，並且試著把「慘」具象化。

第二個：暴風雨中的燈塔 [5]：

請在一張紙上畫出船、暴風雨、跟燈塔。如果你和身邊的人一起遭逢暴風雨，會是一個什麼樣的景象？試著用幾句話描述一下這些人在暴風雨中遭逢了什麼（先畫/說說，以下有解答） ？

• 暴風雨：延續前面一個練習，這場暴風雨大還是小呢？它對船上的人造成什麼影響？ 我遇過一個很壓抑的朋友，他畫的暴風雨雖然很小，但卻引起來海裡面的海怪，即將要把船給吞噬。回顧他的人生，總是壓抑自己的恐懼，可是這個壓力反而變成海怪，對他的人生造成更大的反撲。

• 人：你畫出了哪些人呢？是什麼讓你選擇這些人呢 ？一般來說你會畫的人往往是身邊對你來說重要的人，你可以思考這些人分別在圖案的哪些位置，以及這些位子的隱喻是什麼？例如，誰負責開船（掌握方向）？或者有誰掉到海裡面了（總是扮演著需要幫助的人）、誰負責解救（總是想辦法或當英雄的人）？ 船上面的人他們在做什麼 ？他們彼此的關係是什麼 ？

• 燈塔：這個燈塔是大還是小呢？距離船遠還是近？一般來說燈塔象徵希望與方向，如果連接到你目前的人生，這個燈塔會讓你想到什麼人、什麼事情、或是什麼時刻？

這個練習的目的是協助你看到目前的困境當中有沒有什麼可以幫助你的資源（例如船上出現的哪些重要的人），以及你的目標和希望是什麼（燈塔）。然而，要怎麼越過暴風雨，可能要靠下一個練習。

第三個：最喜歡的童話角色 [6-7]：

想一下你最喜歡的童話角色是什麼？（在紙上畫下他的樣子）如果用幾個形容詞來描述這個角色你覺得會是什麼？他最大的優點跟能力是什麼？在我們最喜歡（或者印象最深刻）的童話故事裡面，往往蘊藏著我們面臨的難題，以及解決難題的力量。

例如，許多人喜歡的是小紅帽，她雖然最後被大野狼給吃掉了，但她有一個很棒的特質是「好奇心」 ，她因為好奇摘花，偏離了主要的道路、遇見了大野狼。如果你也喜歡小紅帽，那麼或許「好奇、反骨」也是你重要的能力，或許這個能力可以協助你穿越黑夜，召見白天。

實務案例操作

畫一個「雨中的人」：了解自己目前的狀態

有個同樣也很喜歡 JJ 的朋友 Amy 曾經跟我分享他的這張「雨中的人」，她一邊聽著上週的點播「可惜沒如果」完成這幅畫。

「這張圖我最想要呈現的是那個痕跡的感覺⋯⋯感覺地上拖行的這個痕跡是跟我共生的吧⋯⋯好像沿途流了什麼東西在地上，走多少就流多少⋯⋯其實想畫出整個被雨淹沒的感覺（但我不會畫），總之是一個很慘的狀況⋯⋯」她說。

「有些東西隨著時間和旅程一邊走一邊流失了，走多遠就流逝了多少，有沒有讓你想到什麼？」我問她。

「勇氣和天真吧？在大雨的打擊當中，一邊走一邊流失了勇氣，而且我原本有的天真，隨著長大，漸漸消失、消磨的越來越少了......」她回答，眼淚在眼眶裡轉。我們都沒有去談論那個「大雨」是什麼，可能是一次失戀、背叛、或者是人情冷暖，但是在這樣的隱喻裡面，她更貼近自己深沈的黑暗與悲傷。

暴風雨中的燈塔：找出困境中可以幫助你的資源以及心中目標

這張圖經常用來隱喻當你生命面臨危難的時候身邊的人會怎麼樣因應以及你扮演的角色是什麼。我邀請 Amy 完成第二張圖，她說在一場暴風當中，雷電交加，遠方還有海上龍捲風，船因巨浪搖晃得十分劇烈，船體破洞進水，她站在船邊指揮方向，哥哥找求生器具，媽媽因雷電而驚嚇不已，爸爸幫忙舀水避免沈船，燈塔在遠方但形狀清楚也有光。燈塔是我爺爺，暴風雨想到失控，打雷是預料外不好的事情，破裂的船體像無力的心。她小時候家裡面因為欠債生活非常困苦、入不敷出，媽媽經常是扮演那個一直在哭、不知道該怎麼辦的角色，而爸爸雖然努力賺錢，卻挖東牆補西牆。所以她和哥哥兩個人從小就要半工半讀，來支撐家裡面的開銷，爺爺是小時候最疼愛她的人，可是卻在她 17 歲的那一年癌症過世了⋯⋯。

從這張圖裡面，我們可以看到或許身邊可以協助她的力量，是那個同樣和他一起打拼長大的哥哥，或者是「不讓爺爺失望」的內在動力。

最喜歡的童話角色：代表解決難題的力量

最後，Amy 最喜歡的故事是「傑克與魔豆」，她認為傑克是異想天開、靈巧、有好奇心、勇敢以及當機立斷的，因為魔豆長成大樹延伸到天際，傑克完全不懼高往上攀爬想一探究竟，最後甚至與食人巨人對抗，而且為了阻止巨人追殺下來，硬是把大樹砍斷，非常佩服。

從 Amy 的這個故事當中，我們慢慢可以看見她的「白天」，其實就是找回一開始「隨著歲月不斷流失」的勇敢，以及當機立斷。Amy 發現小的時候她是一個異想天開有好奇心的人，但因為一些規則、旁人的眼光，讓她在大雨當中遺失了這些重要的東西，她開始想很多、壓抑自己的情緒、擔心自己會不會造成別人的麻煩等等。不過經過這一系列的練習，她慢慢發現，縱使黑夜在身邊盤旋，她心裡面仍然住著一個傑克，等待她親吻白天的那一刻。

一念天堂，一念地獄，側過身是黑夜，睜開眼是白天。最後，或許我們可用音樂把這些繪畫與故事串連起來，找到與悲傷和解的可能。（點我：前往歌單）你可以一邊播放歌曲，一邊檢閱剛剛你完成的作品，隨著音符起伏、感受每一張圖片裡，讓你聯想到些什麼？什麼是在腐敗邊緣，引領你重生的禿鷹？

光明與黑暗，是我們心裡的兩股力量，當你終於能用黑夜吻白天，或許就會謝謝時間弄紅雙眼，謝謝回憶如光圈盤旋，也謝謝那些，說不出口的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