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我們住的小公寓平均都有兩至三次『某工人必須入內維修檢查管道線路』的小事件發生。不外乎都是暖氣、水表抄表或是換表，暖氣熱水管堵塞疏通，老舊水管換修，木頭天窗窗框緊合度檢查，馬桶漏水或是不給水，等這些雞毛蒜皮小事。

 

剛開始住到這來還對公寓管理委員會的勤勞度以及謹慎度抱以很高的崇敬。可幾年過去我不再對管委會這種免費的額外服務有好感，甚至還厭惡不已。

 

三個星期前，電梯內公佈欄又有一張橘紅色的維修檢查通知單，說的是要換暖器上的計量表。

 

『十二月三日星期三請各位住戶在上午十點至十一點半之間務必留在家裡，不一定先到誰家，但是如果按了門鈴沒有人應，日後再約時間就要自己付費，而且更貴。』通知單上這麼寫著。

 

我為什麼討厭這種維修檢查服務，別的沒有，就是髒字一個。

 

細心一點的維修人員，進屋前把那一對大工作靴在門前地毯上刮一刮，示意一下，他是個體諒你的人，已經盡了最大的誠意把鞋底清乾淨。然後咚咚咚穿著室外的鞋子踏進室內，從客廳開始，繞到廚房，再走進主臥室，接著就是主臥室的浴室。我們家小，這麼一繞就幾乎踏遍了每一寸地板。

 

粗魯的工人根本不管家裡狀況，門一開秀了工作證，就這麼踏進來。『忽有龐然大物，拔山倒樹而來，蓋一癩蝦蟆也。』每次他們進了家門，我就想起這句話，不是沒有道理。誰知道他們剛剛走過哪裡，用了鞋子踏過什麼東西，然後就這樣踏進來我每天愛護維持整潔的木地板，每每看了都心痛。

 

一次我用非常恭敬的口吻請維修工人脫了鞋再進屋內，他老大哥很體諒地看了我一眼，然後也用非常尊敬的口氣回答我：『小姐，我想相較於我的腳臭，您還是接受我的髒鞋來的好點吧！』這下子超市裡各種口味的起司通通在腦海中晃過，一股股腐臭味撲鼻而來。我尷尬地笑了，然後退後讓他入內。

 

這天星期三，剛從健身房回來，已經想好要喝杯鮮奶，再啃顆蘋果，放鬆一下。時間剛剛好，十點五分門鈴大響，背脊一涼，米夏爾開了門，我站在廚房內已經聽到砰砰砰，大靴子踏在木頭地板上的聲音。我從廚房探出身看看情況，進來的那位老兄還有濃重的體味，跟洋蔥的味道很接近。

 

照慣例，有男人味的老兄巡視過每一個有暖氣的房間，十分鐘過後和米夏爾已經聊開，要走的時候米夏爾送到電梯口，兩個大男人依依不捨揮手道再見。

 

站在門後的我已經發了火，本來要坐下來好好享受一下鮮奶和蘋果，這下得先用吸塵器吸地板，然後趴在地上最少四十分鐘用雙手持抹布擦地板。地板吸完我速速擰了抹布加了清潔劑跪在地上，希望用最短的時間完成最討厭的事情。

 

米夏爾有約必須出門，他站在門口不說話，那個時候我正好擦到主臥室，依然跪在地上，雙手沒停，嘴巴一直碎碎罵，難聽的粗口的通通一股腦而出，整個人窩囔極了，樣子不是挺好看。

 

『HONEY，我出門了，我們抱一下好不好？』米夏爾對著我說，我甚至沒有抬起頭來看，嘴巴還是一直巴啦不停。

 

『HONEY，你知不知道你跪在地上的樣子真性感，屁股小小的，翹得高高的，看起來好苗條，真是美極了呢！』

 

米夏爾話一說完，我都傻了，心中一股悶氣脫口而出，噗差笑了出來。這傢伙哪裡學這招，可是不管如何，是高招。我放下手中抹布站起身，把雙手在屁股上擦一擦，走向米夏爾，給了他一個大大的吻和一個紮實擁抱，送他到電梯口，然後兩個人揮手道再見。

 

回到屋內，我關了門，開了音樂，挑了自己很喜歡的歌，把音量開大，然後我重新趴回地板，但是把屁股翹得更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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