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林北小舞》導演陳玫君,從拍片的初衷與動機聊到對自己的期許:「先成爲一個導演,再是女性導演。」

於今年三月在臺灣院綫上映的《林北小舞》因刻畫了充滿柔情的黑幫老大與特立獨行的個性女兒之間的特殊親情而大獲好評,並入圍了今年第二十四届臺灣國際女性影展的臺灣競賽獎單元。這次,就讓我們一同隨著導演陳玫君感受她這一路走來的點點滴滴。

每個女孩心中都有一個溪哥,每個男生心中都有一個小舞

充滿臺灣本土懷舊氣息的黑幫電影,再加上父女間溫馨可愛的互動,讓每位觀衆在看《林北小舞》的時候都不禁會心一笑。從最初的靈感發展到成片的過程中,這一段歷程並非一帆風順,陳導不僅進行細緻的田野調查、在選角上做足了考量,還爲了更貼近「金門風味」,請老師專門前來片場指導。

推薦閱讀:專訪《四時過境》女導演陳蔚爾「電影,最難突破的是自己」


圖|作者提供

Q:可否談談創作《林北小舞》的初衷和靈感是什麽?

A:這次編劇花柏容是我大學時代的好友,我們都很喜歡的類型片是幫派電影。我們大學時代很喜歡騎著重機上山下海,有一天晚上車在一個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地方抛錨,正當我們覺得很絕望的時候,突然遠處開來一輛凱迪拉克,下來個很强壯、渾身都是刺青的臺式男子漢。在瞭解情況后,他居然載我們到下一個村子修車。一路上他和坐在他國中生的女兒説説笑笑,這位陽剛的父親在女兒前面充滿著柔情,也讓我們覺得非常感動。這個畫面就留到了三十年后,在討論劇本的時候,我們就從這對父女發想成;額《林北小舞》。

Q:《林北小舞》中那種江湖義氣、家庭倫理和導演您的日常生活有什麽樣的聯結?

A:我家裏有一位長輩就是混過幫派的,儘管他是一個「幫派分子」,但他是個很好的舅舅,他會坐下來跟我講一些故事,結論都是「歹路不可行」(笑)。所以溪哥就是我這個舅舅,片中很多劇情都是是真實發生的事情,他和他的小弟們提供了非常多的生活經驗。例如KTV的那場戲,歌都是他們提供的。

Q:片中的角色都很有特點和在地性,在選角的時候是怎麽考慮的?

A:很多導演都知道,選對演員片子就成功了一半以上。溪哥的飾演者高捷就是不二人選——臺式男子漢、舉手投足和氣質都像是不怒而威的黑幫老大。但是他也察覺出,溪哥和他以前演過的大哥不太一樣,是個比較細膩、願意呈現内心溫柔的黑幫角色。小舞是花了很大的時間和精神去精挑細選找到的邱偲琹,她也很認真地跟著老師學金門腔的臺語。

Q:可以分享一下拍攝《林北小舞》最難忘以及最困難的部分?

A:金門腔的臺語在拍攝的時候其實對我們來講是一大挑戰。金門腔的臺語聽起來是很典雅、親昵的一種聲調,在拍片前我們就邀請了老師來片場指導,捷哥因爲曾經在金門當過兵,一開口就有很純正的金門腔,把我們都嚇了一跳(笑)。如果稍微不標準就重來一遍,所以拍攝過程中工作人員很辛苦,但在片子放映的時候,觀衆們都發出會心的笑聲,就覺得很值得。

推薦閱讀:【張希慈專欄】我到金門,與青年一起在廢墟說故事


圖|作者提供

雖然《林北小舞》的外表看上去是黑幫片,但其實是在講父女的情感。陳導還坦言,她的父親是一個不苟言笑的爸爸,儘管他們之間的距離讓他們無法很好地溝通,但是他們都深知彼此相愛,只是説不出口,就如同片中的溪哥和小舞。溪哥代表了很多女孩子心目中一個的壞男孩的形象,可能是父親,或者是壞壞的男生;而男人心目中都有一個小舞,不管她是小時候的夢中情人、或者是妹妹,都會觸動心中很柔軟的地方。他們的角色和人物塑造就是這麽產生的。

其實有點小叛逆

陳導表示,在空閑下來的時間她喜歡看電影、運動、看書和去旅行,這些興趣愛好也都會轉換成她創作的靈感。大學的時候,高達的《斷了氣》就是讓她想要拍電影的一股力量。

Q:聊完了您的作品,我們希望能瞭解一下導演您生長的背景,以及這是如何影響您進入創作的?

A:我念書的時候也會有點小叛逆,譬如說從小學就翹課去看電影,甚至還在高中的時候爬墻出去遇到憲兵。不過我覺得我一直都是很邊緣化的性格,因爲從來都不是很投入學校的事物,拍的片子也是如此。像小舞也是很邊緣的性格,和金門都是很邊緣的地方,其實我拍的片子有一個很連貫的主題,就是邊緣人如何在主流的世界裡生存,還能保持自我。拍電影也是一件很邊緣化的事情,例如父母周遭的人就無法理解,爲什麽我會想做這麽沒有安全感的事情。

Q:《林北小舞》應該是你第一次嘗試劇情片的拍攝,什麽會想從紀錄片轉變到劇情片?相比起紀錄片則是一個比較大規模的劇組。那除了在形式上有所不同以外,您認爲紀錄片和劇情片的不同是什麽?

A:我一直都很熱愛電影,沒有很清楚的分別紀錄片和劇情片。紀錄片是把現實生活中和研究的資料轉化成故事,劇情片就是把紙本故事轉變成電影。

紀錄片是比較文青的世界,觀衆是小衆甚至比較學術的,它和社會大衆還是有著很大的距離。以前我拍紀錄片都是拍我自己感興趣的題材,直到有一天我爸爸忽然說,「你拍那些電影,到底是在拍什麼」,這讓我覺得花了這麽多年的時間和精神,但是我的父母卻無緣,沒有真正觸動到他們的心靈深處。所以我想要拍一部能夠感動到他們的電影。另外一方面,我也想要拍一個國際性的電影,並能夠呈現臺灣本土特色和美。所以我覺得最好的方式就是拍一個普世情感的電影,讓大家都能感同身受。

推薦閱讀:夢一般的島嶼!德國攝影師眼裡的絕美台灣


圖|作者提供

導演透露,她今後在紀錄片和劇情片都有一些計劃。她的紀錄片想呈現真實,用不同的觀點給大家揭示真相。劇情片的話則是想要拍愛情片,或者是比較特別的恐怖片。

先成爲一個導演,再成爲一個女導演

不止是臺灣,《林北小舞》在各國的影展都能取得全球觀衆的共鳴。在接下來九月的芝加哥的亞洲影展和十月洛杉磯臺灣電影節也都將作爲開幕片亮相。作爲一個女性從業人員,陳玫君在加入電影行業后遇到了不少困難。這次,她也分享了她自己的看法,希望能提供一些經驗給有志想要從事電影工作的女性——如果被當成弱勢反而是一種強項,那就要利用這個強項做出和主流不一樣的東西,來彰顯你不一樣的特質。導演本身就是一條很艱難的路,身爲女性也不要想太多,覺得自己難進入這個世界,一直裹足不前。也就是,「先成爲一個導演,再是女性導演。」最重要的是有自信、堅持自己的初衷,盡全力把想要做的東西和團隊一起把片子拍好。她還戲稱導演特別像是帶兵作戰的將軍,如果你是一個女將軍,要怎麽領導一個陽剛的團體,就是一個很大的挑戰。

推薦閱讀:活著就為了拍電影!三位創下電影里程碑的國際女導演

陳玫君導演也坦言女性的管道和被關注的程度相較男性導演較少,有時更可能會受到質疑和偏見,而女性影展能夠提供一個平臺讓她們的聲音被聽到。兩年前陳玫君導演的紀錄片作品《李香蘭的世界》也入圍了女性影展的臺灣競賽,提及此次入圍,她表示「有種回到娘家的感覺」,並認同女性影展真的有做到想要爲女導演出力的事情。在過往參加的歷程中,她分享了和其他的女導演認識互相交流、分享經驗,一起成長的美好回憶。那也讓我們期待在華山光點戲院裡,《林北小舞》會給我們帶來什麽樣的感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