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迷獨家專訪,走進楊大正、鄭宜農、山東共築的家,三個人就是一個家的形狀,捍衛彼此做自己的權利。

永和巷弄,拾階而上兩樓,推開門,兩隻貓,三個人,四間房,一個客廳,一個廚房,一個飯桌,一個家——鄭宜農、楊大正、山東的家,一切很大,讓小小的人能安身立命。

鄭宜農在外流浪還沒回家,楊大正在廚房吧檯忙著洗盤,山東慵懶攤在沙發,如一隻等著太陽的貓。我擱下包,深怕擾了這屋靜好。

大正走近,要不要喝點什麼,我搖搖手,眼見宜農推門進屋,一身黑而神色明亮,「你是對談到現在喔」,宜農帥氣回了大正,我是去吃飯好嗎?隨即把包包扭上飯桌,筆電打開,頗有工作狂之姿。山東飄過,漂亮的側臉有點逆光。

這樣一個地方像有機體,東西放進來,滋養生命,關係放進來,長出一個家的形狀。摩托車在外呼嘯而過,我們緩步移動到陽光偏愛的客廳,三人選了沙發一隅,獨立卻也親密,楊大正率先說起故事。

想到要合租找室友,宜農的名字第一個冒出來

離婚消息釋出在 2016 年初,宜農與大正一瓶威士忌,一手環抱對方,笑著分開,誓言捍衛對方做自己的權利,愛情過境,剩下很多祝福。而後的日子,宜農住在兩人原先的房,大正窩過公司,跟過朋友合租,後來因緣際會,遇見山東,討論找個更像家的地方。

四處看房,找到這樣一個明亮的空間,一切理想,就是租金太貴,兩人負擔不來。想找室友,第一個想到的是鄭宜農。2016 年夏天的尾聲,三人正式開始同棲生活。

「想到第一個是生活習慣可以接受,宜農的名字就冒出來。真沒有多想,沒想過會不會有衝突。對我來說,關係結束就是結束,宜農是我很好的朋友,很熟悉的家人這事卻不會變。」大正笑了起來,「很多時候別人覺得奇怪,我自己都覺得自然,山東也是。」

那宜農呢?「其實大正約我的當下,我笑出來,他找我看房,我就來了。我說可以啊,你開口我就住,然後一看,就喜歡了。這房子視野遼闊,窗戶很大,有自己空間,也有公共空間,我們都是需要安靜的人,這裏一切都大,適合三個人。」

這家,讓人感到親密又不過於粘膩;讓人保有自己又不過度疏離;大正強調,「許多人把我們的關係想得很特殊,什麼三人行啊,或覺得很了不起怎麼做到?其實我們不過就是室友,沒有大家想像的什麼艱難。」

別把關係特殊化了。看著他們,很多話問了都嫌俗氣。清楚記得,媒體繪聲繪影的報導,旁人妄自的猜測,他們沒太多理睬,心是坦蕩的。這社會很怪,分手必然要撕破臉,找理由咎責,太多人把對關係的粗暴理解,往他們身上扔。

大正語氣已無忿忿,聽得有無奈,「若真要說有壓力,唯一的壓力我是怕打擾,一是佔了新聞版面,二是曾幾何時,我的私事要攤開跟大家交代?我是不喜歡分享私事的人,更怕影響山東的心情。」

山東倒一臉超然,她說完全沒有感到壓力,歪頭想了原因,大概抗壓的體質自小養好。「我二十幾歲開始賣衣服,一路習慣了被罵,現在反而沒什麼感覺。別人的批評於我沒有關係,我一樣要過我的生活,對我而言,生活是最重要的。」

生活是最重要的,如光灑下客廳的時刻,要閉眼享受,要懷抱在意,蹲踞身體,撿拾細碎片刻,一片一片藏進記憶。

我們有過歷史,歷史是不會消失的

「現在出外遇到朋友,關於我跟楊大正的事,都能開玩笑了。」宜農說,眉眼有笑,「能開玩笑是,至少我知道,大正之於我,我們曾有過的東西,不會消失。我們經過對方,成為更好更強壯的人。所以對楊大正這個人,還有他的伴侶,也產生更期盼他們可以更好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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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農自我總結,「我在思考親密關係的時候,也是這樣。無論朋友或家人,很多時候建立在,我該怎麼樣讓對方更好,加乘這段關係。也看明白,所謂的關係,有時候需要關心,有時候需要放手。」

宜農話裡有很多坦承,親密是恆常的學習,幾經流變,才找到自己的一套方法。大正分享,自己跟宜農還有山東相較,比較一板一眼,信任規則。

「我跟宜農,不可否認,我們從認識到一起生活,再到結束愛情關係,也八九年,那是一種歷史,而歷史是不會消失的。當時的狀態,她不好,我也不好,決定結束之後,我們反而是輕鬆的。」

大正眼神堅定,「依然要捍衛宜農做自己的權利,這個沒變,離婚之後,我還有很多方法實踐這個承諾啊。比如說,工作上,給宜農足夠的空間與資源,讓他去做想做的音樂。」

宜農新專輯《Pluto》,跟火氣音樂合作,楊大正做老闆,可愛地在臉書喊話,「欸宜農,貸款給你拍 MV,記得賺回來喔。」

「生活上,如果宜農有任何想分享的,這個家,我們都一起幫她想辦法,對我來說沒有障礙也分得很清楚。」宜農點頭,不忘補充吐槽,「不過戀愛的煩惱,我不會問楊大正,我會問山東。」

山東也笑,細細地說,「我們三個人對愛的本質的理解很相似吧,有時候覺得天時地利人和。我其實不是特別會給別人意見的人,不喜歡干涉其他人,我相信愛是自由的,想去愛就去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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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東不常接話,但一開口就很精準。愛是自由的,這家有這樣的力量。

愛始終都往自由的方向去,關係結束不必然有兇手

「愛是自由,這話不是說道德與世俗不重要,而是理想的愛情,是找到自己自在的方式,去完成對方的期待。」愛裡沒有規則,到頭來是心甘情願,大正經常是替三人總結的人,像家長一樣。

愛是自由的,別被關係框限,時間倒回 2016,一路走來,他們花了很多力氣跟大眾解釋,關係的結束不必然有兇手,放手可以很美,離開可以寫下快樂結局。宜農咕噥,「比如說當時我其實很困擾,一發文,報導的切角都是鄭宜農出櫃。當然,我不會否認,我喜歡女生,沒什麼好否認。除了愛過大正,我應該不會再去愛別的男人了。」

宜農停了停,「可我其實不想要『這麼明確』的原因,我其實還是我,沒什麼變。一時之間,卻很多名詞加到我身上,出櫃,女同志,同志的愛云云。」

邀約蜂擁而至,要宜農談性別意識,支持挺同志,各派路線搶人,「我不想立刻跳進標籤,也沒這個資格。」而從頭到尾,宜農與大正的出發點,始終很簡單,關係的結束,要有不同的討論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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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一是,不要違背創作者的身份,「那時大正比較紅,我們是公眾人物,結婚的時候還很高調,決定要分開,勢必得面對。不然未來寫的任何一首情歌,大家都以為我寫給大正,那我就是欺騙歌迷了啊。」

其二是,愛的自由可能,「我想說,每個人都該容許自己有混亂的空間與權力,我要承認我混亂,愛可以是自由的,混亂可以去感受,我也希望我跟大正都往更好的方向去。」

「當時有很多評論讓人很吐血勒,」大正接話,「我們一直這樣想,愛要往自由去,好的東西留下來,都是生命的養分。你看,哪裡找一個朋友曾經這麼親密生活過?我們只是活在當下的平凡人,定義什麼不是我們的功課,我們的工作,是回到日常,學習生活的每一個難題。」

幾經動盪,回過頭從生活找尋線索,面對每一個難。或許也很像冥王星吧,冥王星,被除名的寂寞星球,歷經死亡與重生,穿越渾沌,遠方瞧見自由的光,明白了,原來力量一直在自己身上。宜農的話像從遠遠星球傳來,「我相信,也想鼓勵大家,每一種愛都可以自由,每一種混亂都可以被擁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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