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9 屆奧斯卡,八項入圍的《月光下的藍色男孩》呼聲很高,黑人男孩的成長史,不只有一種聲張人權的版本。

風徐徐吹過,一個黑人男孩站在海裡,身體冰涼,月光下,他看起來像藍色的,他輕輕撅嘴,轉頭回眸,時間快轉,那是他的一生,在大螢幕上顯得有一點點陌生。

原來黑人男孩的成長史,不只有黑白族裔對立一種平板拍法,不只能做馬丁路德式的平權表態,《月光下的藍色男孩》色彩斑斕而內核溫柔,給了另一種版本的《年少時代》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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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名字是小個,夏隆,黑仔,一直以來他都不是有自信的男孩,可能因為他的溫吞個性,可能因為他走路的模樣,可能因為他愛的形狀。

當別人在背後竊竊私語,當媽媽衝著他喊娘砲,當他望向大海心懷自己,他一直這麼想:我到底是誰?我為什麼格格不入?這世界有沒有我的容身之處?

弱勢與弱勢的背後:沒有誰的苦難真正相同

《月光下的藍色男孩》的英文片名是 moonlight,月光的疼愛,大概是沒有偏心的吧,不分族裔性別地域,可這世界不是這樣運行。

時代雜誌票選《月光下的藍色男孩》為年度最佳影片,奪下金球獎最佳劇情片,奧斯卡八項入圍看好,初看片單與劇情簡介,以為是因為很「政治正確」。這時代的我們,早已避不開性傾向與種族人權話題。人人碰起這話題,哪怕都得小心謹慎,於是多數電影不免都有政令宣導的意味,像打不進心裡的教科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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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月光下的藍色男孩》卻新鮮,從它的第一顆鏡頭開始,就敲開其畫面設計的曖昧,喜悲有層次,意念未說破,情緒點到為止,沒有濫情,感傷來得很慢。政治正確說穿了只是皮相,人的生命是立體的,溢出螢幕之外,日常正在發生,販毒、戀愛、吸麻、離家,沒有誰的苦難真正相同。

這部電影最溫柔的是,它不企圖譴責、代言、拯救任何人,帶著一點詩意的疼痛,舒張綺麗的成長史。

失落的愛情與迷亂的成長史

《月光下的藍色男孩》巧妙地把劇情拆分三段,幼年的小個、青春期的夏隆,成年的黑仔,好的電影擅長留白,成長有時真是斷裂的,你一恍神,歲月經過,回神發現已經長大,沒有回頭路。

然後你閉上眼,成長畫面像細碎的玻璃碎片埋進尋常的柏油路面,陽光灑落的時候,會閃著微光,提醒你那些走過的路。

小個誤闖毒窟,毒販老大尤安從窗戶看到他,破窗而入,牽著他,從門口走出去,門外他看見有光。尤安喚他小個,帶他回家。小個從小父親缺席,尤安接住他,給他的不是典範,而是家的想像。尤安對他說,「你終究得自己決定要成為什麼樣的人,別讓任何人替你決定。」

然後夏隆的青春期,面前是海,身後是嘲弄笑聲。他還搞不清楚自己是誰,摸索與決定很花力氣;母親有她自己的困頓,時常不在場;親吻他的友人沒隔幾日,被逼得痛毆他好幾拳,夏隆被毆倒在地的時候想,這世界居然那麼荒唐。

成年的黑仔脫下虛張聲勢的金牙,躺在床上,他已經失眠很久了。夜半電話響,打來的不是終於戒毒的媽媽,而是他愛慕多年的友人。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他還記得當時的海潮,與他們的喘息聲,他摸他的時候讓他感覺溫熱。友人在電話另一頭笑,有點扭捏地說:「我現在是廚師了,跟你一樣,我蹲過牢,偶然想起你,你若有空經過,我請你吃頓飯。」他開車上路,去見這個唯一碰過他的男人。

畫面戛然而止,最後一刻才發現,這原來可以被讀成一則愛情故事,時間線性向前,有些愛留下來,在那陽剛至上的黑人社區,人人都學著偽裝,可是他們曾經共有過的,那些曖昧的、難堪的、失落的、無解的愛,一直在那裡,等著時間重新打開,你的身體與感官都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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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是一則包裹在層層疊疊標籤底下的成長故事,長大也好難啊,不如我們都承認吧。拆除那些界限分明的城牆,撕下那些區分你我的標籤,沒有誰的成長真正容易順遂,起碼我們是坑坑疤疤地走過來了,踉蹌寫下自己的紀年。

那麼以後呢?三條線性時間以後,夏隆會成為什麼樣的人,他們會親吻嗎?他會是不一樣的人嗎?我們不知道,我們身上沒有他人的答案,我們手裡只有自己的命運。

走出戲院,月光下的藍色男孩,就這樣跟著我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