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迷【性別觀察】筆記,帶著激勵自己、影響環境的起心動念,將由短篇與大家分享以性別出發的時事觀察。在 2016 年的里約奧運中,舉重選手許淑淨為我國摘下第一面金牌,但在壹電視主播宋東彬的報導中,焦點卻被擺放在「美麗動人」的許淑淨該如何回來,但這樣的「女人味」又是該由誰來定義?放下芭比情結,才能讓運動的意義終能自由。(專題閱讀:好動女人,100 種流汗的方式

舉重選手許淑淨,在里約奧運摘下台灣隊首面金牌,成為媒體追逐的目標。但壹電視主播宋東彬在報導過程中,卻發生失言風波。在這 1 分多鐘的新聞中,宋東彬把焦點放在許淑淨的長相與穿著上,表示「許淑淨退休之後可以慢慢把裙子穿回來,頭髮留長、開始化妝,說不定美麗動人的許淑淨又可以回來了。」

這段報導引發網友批評「羞辱代表國家出賽的專業運動員」。對於網友的反彈,宋東彬則澄清,「把裙子穿回來」和「留長髮」都是許淑淨父母的願望,希望女兒退休後可以交男朋友嫁人,他只是引述來進一步報導,並無羞辱之意。

但這並不是媒體第一次把目光聚焦在許淑淨的「女人味」上,四年前許淑淨在倫敦奧運摘下銀牌,出席閣揆午宴時,因為許淑淨一向以中性形象示人,這是她首次以裙裝現身,對此媒體更直接把重點放在許淑淨的「裙裝處女秀」上,認為是破天荒之舉。

但換個角度想想,當女人從事如舉重此類運動,被認為「像個男人」一樣,與傳統女性氣質不相襯時,我們又是何苦要把她們改造成我們心中期待的「理想女人」?硬把她們塞入世俗所框架的形狀中?

誰要的女人味?

女人可以舉重,男人可以跳芭蕾嗎?答案是肯定的,但不論男女,當一個人從事與「性別期待不合」的運動時,卻往往要面對隨之而來的非難。像從事舉重這種「陽剛」運動的女人,和表現芭蕾此類「陰柔」運動的男人,性傾向總會被質疑為「同性戀」,女人更要進一步承擔「美麗」的世俗壓力。

在十九世紀的維多利亞時代,女人的形象往往是僵化的——溫柔、蒼白、被動、乖巧,這樣的女人才被認為能對男人有吸引力。所以在過去,女人運動是被禁止的,因為如果因為運動的過程,而使纖細的身體變得壯碩、白皙的雪膚曬得黝黑、而且不再安於室,那麼就不符合世俗對於「合格女人」的要求。

這種限制女人的質疑,源頭來自於人們對運動場域的觀念,往往會受到性別期待的限縮,運動在傳統上是男人的場域,擅闖的女人破壞了男性氣質和女性氣質間定型的劃分,女人最好能賢淑溫柔,即使要從事運動,最好也不要像個男人似的,展露過多的肌肉與氣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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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國內的許淑淨以外,美國網球名將小威廉絲更是屢屢被攻擊。她獲選為《運動畫刊》2015 年度最佳運動員,成為自 1983 年的美國田徑女將 Mary Decker 以後,近 30 年來首度入選的女性運動員。然而輿論對小威廉絲的攻擊從未止息,她的榮耀反而掀起了更多人對她的不滿,揚言要抵制運動畫刊。

「我從小就很辛苦,我姊姊(大威廉絲)像個模特兒,我卻長得十分粗壯,」提起觀眾對她的厭惡,小威廉絲說,從不是如莎拉波娃般受封「網壇美女」的她,總是在承受著惡意的目光,對於這一切,小威廉絲只能無奈回應「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我只能接受自己的體型。」

這樣的經驗在女運動員上從不陌生,塔皮斯契夫與俄國網球選手黛曼提娃就曾在上該國電視談話性節目時,訕笑大小威廉斯的「粗壯」,當主持人詢問黛曼提娃過去在選手時代,在場上碰到威廉絲姊妹的經驗時,「那是什麼感覺,在對上…的時候?」塔皮斯契夫卻直接插話:「威廉絲兄弟。」

他隨後還不忘將威廉絲姊妹與其他選手相比:「看看我們的選手,如此美麗。有次她們姊妹其中一人從我身邊經過,讓我覺得被她的影子籠罩了大概 40 秒鐘,她們體格那麼強悍,對手難道不會害怕嗎?」

我們期待女運動員在場上專業,竭盡氣力去爭取勝利,但在離開比賽以後,卻又期待她們「像個女人」,對她們拼搏的身體形象有所嫌棄,這樣的矛盾讓女運動員無法用不同的方式完成自己。

女運動員一方面用身體埋下夢想,另一方面卻要為了灼灼的外界目光去懷疑自己,無法讓身體成為自己的舒適圈,處於最怡然的位置與最舒服的狀態。

無處不在的芭比情結

為什麼我們對於女運動員的評論上總聚焦在外表上?體育版面上對女選手外表與穿著的描寫,篇幅經常和比賽內容的描寫旗鼓相當。而不像男性選手集中在運動成就上,焦點從未放在他們的穿著打扮與相貌身材上。

男人被捧起的都是選手在比賽過程中的天賦與努力,但女人卻要為了「不像個女人」而被品頭論足。媒體對男女運動員採取不同的再現方式,正是反映女性在現實社會中無法逃逸的「美麗迷思」。在這套美麗的價值觀下,標準依男性的慾望而訂,女性僅僅是被凝視、被選擇的目標,而無從參與這套審美的機制。

我們期待那些壯碩的女運動員重新做回個「美麗」的女人,展現了社會中處處可見的「芭比情結」。我們對美貌的崇拜正是「生為女人」的原罪。我們害怕蒼老、我們拒絕肥胖,我們必須要像個「女人」,但這「女人」的標準卻狹隘得可怕,要像個芭比一樣有一頭柔順的長髮、白皙的肌膚、纖細的身材,渾圓的大眼再配上能夠展現曲線的服裝,在這建立在「美貌」基礎上的階級中,女人只能對自己的外表斤斤計較。

芭比情結中,我們看見要能被男人慾望的女體才有價值,所以當一個粗裡粗氣、愛穿褲裝、視化妝為無物的「男人婆」,往往會被視為感情市場的棄物,所以「為了許淑淨好」,媒體爭相要把她納回現實的美麗目光中,但弔詭的是當這一切好似帶著善意提醒的同時,卻擠壓了女運動員身而為人的自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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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如同許淑淨回應那句「自然就好」,不論哪種體型、身材、膚色的女人,她們共同構築了我們所生活的世界。要敢於漠視「芭比神話」,顛覆社會中僵化的美麗標準,對自己的身體毫無保留地去擁抱。

解放我們對於女人想像的「芭比情結」,女運動員又何須去成就那些纖細嬌媚的美貌迷思?當我們不再用「要像個女人」的標準去看待她們,這才是奧運對我來說真正的意義——在自身的限制內,能超越自己,能在運動當中,打破外人限制的「不可能」,而不是沒想到在超越自我以後,卻仍有美貌迷思在限制著她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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