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苗博雅寫下「你的痴漢,是她的傷害」,面對性侵、性騷擾的被害者,我們該有一個能夠安心說出創傷經驗的窗口。

由於工作的關係,我認識一位長年投入被害者權利提倡運動的謀殺案被害者家屬。他在一次分享時說道「要讓緩和因犯罪傷害而被激盪的強烈痛苦,激烈的報復效果不佳。較好的方式是讓被害者把話講出來。透過反覆地訴說,原本雜亂的痛苦感覺會漸漸變成有秩序的、可控制的記憶。」

這次新聞騷動,我又想起那段話。

關於性侵害、性騷擾的社會新聞,若行為人默默無名,群眾激憤的表現是大喊「變態、噁心、該死」;而在群眾對行為人有好感時,另一股探究行為人內心世界與犯罪成因、鼓勵支持行為人改過遷善的聲音也跟著出現。

但眾聲喧嘩,被害者得到的關懷和支持卻少之又少。環境持續地對被害者不友善,受傷的人還是只能窩在暗處,深怕一現身就萬箭穿心。行為人自曝往事後,或許放下心理的重擔、解決選情的未爆彈,被害者卻得開始擔心被曝光,必須時時擔心媒體的「還原現場」或「追查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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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害者怕什麼呢?社會不是很痛恨加害者嗎,被害者應該會得到支持啊。

事實是,性侵害、性騷擾的被害者有時不被支持,甚至會遭受懷疑、嘲諷、奚落。

是的,大眾對於加害者是痛恨的。但有人站出來訴說被害經驗時,卻會因為個人過往的歷史、形象、階級、甚至外貌而承受各式各樣的二度傷害風險。講得白話一點,在「別小題大做」「這又沒什麼」「想紅嗎」「你自己也有問題」的萬用評語之外,如果是正妹說出被性侵害、性騷擾的歷程,就得準備好面對「好正」「難怪」「我也衝動了」的回饋而被再度言語性騷擾;大眾認定的非正妹說出被性侵害、性騷擾的歷程,就得有心理準備會看見「那個人還真不挑」「不敢置信」「別開玩笑了」「到底是誰賺到」等評論(請見 PTT 此篇留言)。

我們能想到最不差的結果,大概是被放入冰清玉潔美若天仙亟待呵護的弱女子刻板印象,因為「失去了寶貴的OO」而被打入「好可憐一輩子都毀了」的地獄。只要你敢講,你就要準備好面對各式漫不經心也不經大腦的「只是開個玩笑」;只要你敢講,就要有被 N 度傷害的心理準備。

再白話一點,用鄉民最喜歡講的「將心比心」,那些關於「痴漢救國」「勇者愛巨乳」的「玩笑話」,如果你(或你的女性親友)是被害人,你覺得好笑嗎?

同場加映:那些有關強暴笑話的背後...

在形形色色的案件裡,不論是咒罵還是關懷,我們持續不斷討論行為人;但社會真的想要理解性侵害、性騷擾受害者的感覺和心路歷程嗎?某些案件的行為人獲得強制心理協助的資源了,那被害者呢?被害者有獲得免費的心理諮商協助嗎?被害事件被動地被曝光(簡直是個被動到極點的句子)對被害者有沒有造成負面的影響?上新聞之前被害者知道嗎,有心理準備嗎?還是看報紙才知道?

我們對加害者追殺(或呵護),但社會是認真地想協助被害者嗎?坦白說我還真的不知道。

因為新聞事件的擾動,我看到很多人的被害記憶(加害者不限於特定人)又被翻攪出來,看得我膽顫心驚。不愉快的記憶和傷害一直都在,只是我們不討論、不重視、不改變。我們沒有機會好好地把那些不舒服、不愉快、陰影說清楚、想明白。直到一次事件爆發群眾一起對行為人或被害人大吼幾聲,等到下一次事件爆發又對行為人大吼幾聲或給予拍拍,然後呢?就沒有然後了,只有歷史不斷循環。

被害者希望能保有隱私時,社會就不該再用公共利益為藉口製造更多傷害。被害者認為公開述說受害經歷有助於療癒時,她/他就有權這麼做,社會也應該仔細地了解被害者的傷痛。這次的新聞事件,若能讓更多性壓迫的受害者站出來說出自己的經歷,社會若願意誠心地聽(而不是抱著獵奇的眼光想要滿足自己的淫慾幻想)或許就是預防同類事件以及做好被害者協助的第一步。

我在想,能不能有一個空間、一個機會,讓那些沒被說出來的、不敢說出來的能夠放心的說出來?透過訴說釐清心中真實的感受,破除各種刻板印象帶來的迷思,呈現各式各樣的受害經驗,透過言說讓這些事件被看見、成為有秩序的可控制的記憶,讓被害者之間產生連結進而被支持、被關心、被同理。(推薦閱讀:2000個被強暴後的勇敢故事

在這股新聞熱潮之下,我們能否有更多關於性別平等公共政策的討論,以及改善性侵害、性騷擾被害者的處境?或者結局仍是在盡情喊打喊殺後船過水無痕?我想,一個期待進步的公民社會應該開始思考這些議題。

最後,很重要所以要說三次的:

陳為廷,若你要繼續參選, 

請提出具體、進步的性別政見 
請提出具體、進步的性別政見
請提出具體、進步的性別政見!

道歉、悔過、反省、賠償是被害者應得的最基本待遇;選民要向政治人物進一步追討的是往後的發言、行為、政策主張,都應認真地推動性別平等。立法委員的權力範圍內可以推動的性別平等政策很多,拿出真誠並且進步的性別政見,才是辨別政治公關算計或真正反省與翻轉的試金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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