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omany 編按:
我們偶爾都會彷徨,偶爾也都會慌張,這個月我們準備了一系列的許芳宜特輯給正在面對未知未來的你們。來看看不怕我和世界不一樣,我的名字是許芳宜我是許芳宜,這篇文章寫給心中有夢的人,聽聽她也有過的彷徨,我們都是一樣的,每一個走過彷徨慌張的人,都變成一個更堅強的人。



攝影:曹凱評

身體不會說謊,對我而言,追尋舞蹈的極致是一種「態度」,極致,是一種自我的要求,也就是做到自己的最好。極致如果說得出來,或許將是一個終點, 說不出來,或許因為沒有底線; 我希望蓋棺論定那天,才為自己畫下那條線。 我的跳舞時光快速倒帶,許多難忘場景一一閃過。

黑夜裡要去舞蹈社上課,猛踩著腳踏車往前衝。怕鬼,也怕人,但就是要去,因為那兒有我最愛的舞蹈在等著我。羅斯老師的課堂上,我總是丟毛巾搶到最前面的位置,跳得超過癮,想像自己是職業舞者,想像前面有燈光照射過來,那種痛快酣暢,絕對不亞於後來真的進入職業舞團。(向前奔跑,尋找讓生命發亮的事物

剛進葛蘭姆舞團,我還是小小的實習團員,和眾人站成一排跳群舞,帶著榮耀的使命感;我相信,因為自己的存在,能為經典作品增色加分。 當了舞團首席舞者,依然相信我可以影響別人,我的身體和眼神可以帶動同伴。夥伴們也說:「我們已經很累了,但看到有妳和我們並肩作戰,很願意為了妳衝啊!」

回首這一路的舞蹈人生,真是不可思議的奇妙。我一直用很單純的心做一件自己喜歡的事,萬萬想不到可以得到今天這樣多的幸福。 我開心也跳舞,難過也跳舞,生氣也跳舞。我學習舞蹈,也向舞蹈學習。

舞蹈,讓我學會多喜歡自己一點;如果不是舞蹈,我可能看不見自己也有可愛之處。

藉由跳舞的過程,我漸漸喜歡自己,找到自己是誰,也肯定自己存在的價值。 舞蹈,讓我知道,挫折愈大,再出發的動力也愈大。葛蘭姆舞團時期,曾經上台的機會比別人少,宣傳海報也不見自己的名字;當然也會難過沮喪,但是,既然際遇如此,我更要勤奮練習,更要深刻思索,把握這已經比別人少的機會,將自己呈現到極致,無暇浪費時間自哀自憐。我曾經向藝術總監請教如何詮釋艱深的作品,她一句「芳宜,我覺得妳很聰明,一定可以自己找到答案」,讓我知道「求人不如求己」,反而激發出自我學習的力量。

舞蹈,讓我更深刻認識自己。藉由葛蘭姆作品內省人心的特質,我有機會在跳舞當中誠實地觀照自我。就像「赫洛蒂雅德」的女主角,我不斷問自己:我在鏡子裡看到了什麼?只看到自己想看的,還是看到真實赤裸有很多缺點的自己?看到缺點之後,我願不願意面對並修正?如果看到的是「大額頭、寬肩膀」這些舞者沒有辦法改變的先天缺點,我是不是能學著去接受?一次次演出這些探問究竟的經典作品,我也一次次淘洗提煉自己。

同場加映:生命中愛戀的第一個對象該是自己

舞蹈,讓我不只追求「台上的舞台」,也探索「台下的舞台」。原來舞台下的生命延續,來自於舞台上的淋漓盡致。

舞蹈,讓我願意不斷學習新事物。為了創造舞台我必須「不安於室」環遊世界,面對新的挑戰,與陌生的編舞者合作,嘗試開發身體新的可能性。為了創造舞台,我必須學習轉換角色,擴展視野。 為自己創造幸福舞台 經營拉芳期間,我從一名單純的舞者到製作人再到擁有自己的舞團,在台下有太多「不懂」必須學習—如何挑選作品,如何與人合作,如何開發演出機會,如何培養年輕舞者,如何與行政、企業溝通,什麼樣的資金可以拿或不可以拿—這些都不是我以前有興趣觸碰的,但為了創造一個新舞台,我欣然面對所有的學習與挑戰。

這些年來,我一直以自己的方式、自己的體驗,傻傻不循常規走出自己的路,有點孤單,有點辛苦。但為了夢想,我從不後悔,因為我不怕自己與這個世界不一樣。

我服膺瑪莎.葛蘭姆所說,「身體不會說謊。」我相信,不健康的思想,會造就一個不健康的個體;人如果說謊,身體自然不誠實。這是我對自己的潔癖,也是對舞蹈的潔癖。一開始,只為了成就舞台上的表現;漸漸地,成了在舞蹈中修身修行;直到今天,我將自己的生命態度投射給了我的舞蹈。

直到今天,仍有葛蘭姆舞團的團員寫信問我,是否有機會再與他們共舞,想念舞台上可以見到Fang-Yi的感覺。其實我……好懷念好懷念葛蘭姆的經典作品,以及葛蘭姆的舞台,但我必須繼續往前,面對自己的生命課題,人生沒有永遠的光環,卻可以不斷為自己創造幸福舞台。

我知道自己的選擇或許不是最聰明的,但卻是「我的選擇」,無論前途是否光明,我願意為自己的選擇負責,當作是給自己一個交代吧!

我可以從林肯中心、國家劇院一直跳到實驗劇場;可以從葛蘭姆、雲門一直跳到自己一個人;也可以從舞者轉變為「校長兼撞鐘」的舞團負責人。但是,我對舞蹈純粹、虔敬的心,不曾改變;我對生命認真、執著的態度,也不曾改變。舞蹈,就是我的生命態度。(想想看,你會怎麼畫你的人生地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