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夜談】致親愛的母親：雖然我們之間有許多不同，但都能成為彼此舒心的版本

女人迷母親節書寫計畫——【母女夜談】，談的是自己的深思絮語，或與母親的家常對話，那些關係間的拉扯與矛盾，透過文字，來一場溫柔的革命。

革命不一定是摧毀，亦可能是重建。一直以來，我希望母親除了家庭外，可以追逐自我，找到自己喜歡做事情。但那何嘗不是用我自己的生命經驗去投射她，我真的理解過她想成為的那個版本嗎？

我的母親，總是在兩個家庭之間來回奔走，她的世界由丈夫、孩子、家庭組成，一雙纖細素手，操持著家務。我曾問過她，夢想是什麼，她不假思索地回我：「你們都健康、快樂就好了。」

「媽媽，我說妳呢？妳自己的呢？」她眉頭深鎖不解我的提問。

我想起母親偶爾會拿年輕時的照片給我們看，我們笑著：「哇！媽媽，妳打扮好時髦啊！」開始聊著她年輕時種種。

說起少年時，母親的嘴角帶著笑意，我時常追著她，要她說更多。在那個時候，我看見的母親，不只是母親，還有她自己。我覺得那個她被折疊的好小好小，和照片深藏在小匣子裡，那時候她的夢想是什麼？

好幾次我和母親說，可以去做些自己喜歡的事情，如今孩子們都大了，不需要她時時操心。她的眼角不自覺落在一旁的父親身上。

我發現有些事，她總是需要父親同意。我和她辯駁，不需要，妳可以自己作主，我會支持妳。母親笑而不語。

後來我自己成家了，家庭關係的經營，確實開始盤據我的生活，但我仍騰出時間，練習瑜伽、讀書寫字。這個時刻，我總想起母親，想著她會喜歡做些什麼。

從新、從心認識母親

我害怕自己開始長出母親的影子，隨著隨月流逝，漸漸失去自己。於是我總用極端的方式，將這股情緒，宣洩在母親身上，我怪她不敢反抗，我怨她甘願如此。

直到我開始梳理自己的情緒，才發現，那些「責備」是我自己的投射。

我希望母親去做的「自己」，何嘗不是我用自己的觀點去詮釋的？「自由的她會更快樂」會不會只是我幻想的母親，或者是我理想的自己？我從來沒有真正地理解過她，一直以來，我都用我的方式，去愛她、去引導她。

我希望有機會，可以知道母親真正的想法，找出我們之間的差異。但是平常的我們，不善於和彼此坦承想法，或許可以用比較輕鬆的方式，來認識彼此，於是攤開《關係同步卡牌》裡頭的提問，與母親來場接近靈魂的拷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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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問母親：「媽媽，從哪些事可以發現我們真的很像，還是非常不一樣？」

母親有些扭捏，但我逗著她只是一起玩個遊戲，不必太過拘謹。母親想了想，說起我和我老公，她覺得我們在處理伴侶相處之間的方式，和她很不一樣。

「像是，妳會自己回娘家、妳和 M 假日會各自跟朋友出去玩，我覺得很奇怪。」

「我也覺得妳跟爸爸很奇怪，為什麼都要黏在一起，什麼事都要一起做？」我問。

她覺得夫妻待在一起會比較有安全感。

我進一步追問，才知道，年輕的她曾經有過一段被背叛的經驗。二十幾歲的她，盼得一心人，沒想到對方騙取她的財物，甚至在外面有別人，還讓她背上巨額債務，放她一人獨自承擔。說起此事，母親眼眶泛淚，這些經驗，如鬼魅般纏著她，直到遇到父親，她才知道何謂真心相待。

我以為家庭對母親來說是枷鎖，何嘗不是因為父親是給她十足十安全感的人，伴她走過感情創傷，共同分擔家計。或許，一直以來是我錯認母親的避風港？

我好奇地接著下一題：「那媽媽，妳認為經營一段關係，最必要的事是什麼？」

母親還未回答，我先說了自己的版本：「我覺得伴侶之間，彼此的相處時間不一定要長，不用每天膩在一起，而是找一個彼此都可以專注的時間好好相處，最重要的是，兩個人還是要有自己獨處的時間。」

「我覺得是互相陪伴⋯⋯我不會說，就像我跟你爸這樣。」

「那麼，為什麼媽媽你總是要問爸爸意見呢？」

「我希望我們可以一起做決定，彼此尊重⋯⋯他對我好，我也想對他好。」母親雖然不擅長表達自己的情感，但在語氣之間，我看見她對關係經營的想法，就算這有著世代隔閡、觀點差異，但那都是她生命歷程真實的感受。

在相互詢問的過程中，我看到的不只是母親，而是一個受過傷的女子，在感情上需要寄託，而有一個人給她溫柔的回應，所以她願意與他共組家庭，漫漫歲月裡，彼此扶持、相濡以沫。

我總是不希望母親與犧牲奉獻劃上等號，要她找回自己、成為自己，不再被家庭束縛，卻不料那樣的期許，是我用自己的生命脈絡去演繹她。

透過對話，我看見她真實的經歷、她的傷口、她與父親的感情，那樣怎麼能僅僅用「犧牲」去看待她？裡面有她的選擇、她的念想、她的寄託。

關係有很多種，彼此依賴、依附的方式也不同。我心中的那個「自由母親」何嘗又不是一種自以為？經過這次的對話，我決定放這個想像中的母親離開，把對家庭、對生命、對夢想的詮釋還給她，讓她成為自己舒心的版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