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太多人說,有太多文章,有太多節目都想告訴你甚麼才是正確的道路,這類強調「正確」的價值充斥,讓我們難以忽視風險去挑戰。

文|野草
轉載自公號:KnowYourself(ID:knowyourself2015)
公號簡介:關注自我和內心,覺察即自由。

在 KY 我們經常收到粉絲們這一類的困擾:

  • 和伴侶吵架,雙方都覺得自己是「對」的,對方是「錯」的,因此陷入僵持
  • 在過去某個生命節點做了「錯」的選擇,損失慘重,久久深陷懊悔與自責
  • 總在思索自己的伴侶是不是「對」的人,感覺有哪裡不對就想換人
  • 覺得人生規劃裡的下一步非常重要,因此很擔心選「錯」
  • 面對暗戀的人,不知道怎麼做才是「對」的,告白失敗的話,會不會連朋友都做不了?

通過這些困擾,我感受到大家在做選擇時的焦慮不安。不安之下是一種信念、以及一種固化的思維——我們都不自覺被這種思維束縛著。這種思維是:我們深信不疑世間萬物都一定必須有一個「正確」的答案,而剩餘的答案都是有害無益的「錯誤」。

我們認為凡是選擇,都有對錯。凡是對的,都是好的;凡是錯的,都是壞的。凡是好壞,都有相對應的獎罰。凡是獎罰,都有相對應的輸贏。而社會公認的輸贏(如財產、地位、名聲等等)是人生的終極評價標準。

今天,我們就把這兩個看似不太相關的話題放到一起談:在做選擇時產生的種種負面情緒,以及我們對「正確答案」的執著。本文緊貼我們的生活展開,並借用 Kathryn Schulz《Being Wrong: Adventures in the Margin of Error》一書中的一些觀點來啟發我們的思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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糾結於對錯,因為有時候我們真的輸不起

個人和社會的發展圍繞著一系列「正確答案」進行,這種慣性已經深入了我們的個人習性、社會文化習俗。每次做選擇的時候,我們首先思考的都是哪個答案才是對的。這是因為我們在長大的過程中,逐漸內化了一種「必須正確」的社會要求。

我們對正確的執念是這樣形成的:

在成長的過程中,在學校,正確答案意味著聰明和榮譽,錯誤意味著愚蠢或懶惰。經常答對題的學生倍感光榮;經常答錯的學生則遭受羞辱。

畢業以後,我們被告知職業規劃要沿著正確的道路展開。能讓我們獲得更高的收入、更高的社會地位的職業道路是正確的,相對而言收入少的、地位低的則更為錯誤。公務員比自由舞蹈老師正確,就是依據這個邏輯展開的。

更隱秘的是,其實我們的身心,也有一套對錯的標準。膚白是正確的,膚黃是錯誤的。瘦肉是正確的,肥肉是錯誤的。順性別是正確的,跨性別是錯誤的。頭髮多是正確的,禿頭是錯誤的。笑是正確的,哭是錯誤的。幸福是正確的,痛苦是錯誤的。

此外,每一個個體的生命還必須服從於一個「正確」的社會政治結構。異性戀的家庭是正確的,其他性戀的家庭是錯誤的。一夫一妻制是正確的,其他形式的伴侶關係是錯誤的。家庭中男強女弱是正確的,女強男弱是錯誤的。生育撫養後代是正確的,丁克是錯誤的。伴侶是華人是正確的,伴侶是其他文化的是錯誤的。中產生活方式是正確的,暴發戶是錯誤的。有正職工作是正確的,自由業是錯誤的,等等。

我們的世界,以回答出正確答案為資源和同理心的分配標準。簡單粗暴地說,誰答得又對又多、又快又準,誰就更有機會在社會和體制裡勝出。而誰答錯了,誰就更容易被排擠到鄙視鏈的下端,更不要妄想在嘗試失敗後,依然得到社會的尊重或幫助。 

我們「錯不起」,因為在職場和個人生活選「錯」了,很可能意味著失去解釋的機會、提出合理訴求的權力、以及未來嘗試的可能。除了實質上的損失,我們還需要面對周圍人圍觀的壓力,親友的冷落、陌生人一句歧視的話、無數個輕視的眼神。

我們堅持選擇「正確」,因為有時候我們確實輸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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執著於正確答案給我們帶來了什麼樣的困擾?

正確答案的約束隨著時間的推移滲入我們的生命,我們的生命狀態慢慢沿著正確的道路展開。習慣了向正確答案看齊,我們也習慣了在人生的各個領域都進行自我審查,自我逃避、自我討伐。如此一來,我們每天的心理活動可能都很矛盾。在這些時刻,我們的內心可能有這樣的聲音:

我想要做的事情是 A,但我想知道,在這種情況下,一個正常人會怎麼選擇呢?

我最自然的狀態是 A,但和周圍人有區別。我應該如何管理我的行為,他們才不會覺得我很奇怪呢?

我的觀點是 A。但這正確嗎?我的看法值得冒著錯誤的風險去表達嗎?

我們活得很焦慮,其中最重要的原因之一就是:我們習慣性地把每個選擇都看作對錯、好壞、獎罰、成敗、命運。

我們固執地認為只要圍繞著正確答案發展,我們的個體生命就一定會收獲最大、走得最遠。在我們想像中,那些未選擇的路,或不值得考慮,或艱難又沒有回報,或只是死路一條。

但其實我們並不真的知道真相。因為一直追逐正確答案,我們個體生命中剩餘的可能性早就被我們放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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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的元錯誤,是我們誤會了錯誤的意義」

錯誤的背後,是一個主動的靈魂。

Schulz 引用了 Benjamin Franklin 的這段話,作為她著書的開場白:「從各個層面考慮,人類的錯誤歷史也許比人類的發明史更有價值、更有趣。真理是統一而狹隘的;但是錯誤是無限地趨向於多樣化的;它沒有真實性,但是它是被純粹而樸素的意識所創造的作品。在這個曠野裡,靈魂有足夠的空間來擴展她自己,來展示她所有的無限的能力,以及她所有的美麗、有趣的揮霍,與怪誕荒謬。」

是在這些不斷犯錯的過程中,我們疑惑、探究、質問、辨析、爭論、反駁、嘗試;這是生命本真的力量。

Schulz(2011)很清晰地解釋說:「犯錯的能力絕不等於智力低下,它對人類認知至關重要。這絕不是道德缺陷,它與我們一些最人道和最光榮的品質——同情、樂觀、想像力、信念和勇氣——是不可分割的。

錯誤絕不該是冷漠或不寬容的對象,它是我們學習和改變的重要組成部分。由於錯誤,我們可以修正我們對自己的理解,修正我們對世界的看法。」

因為社會文化要求正確而誤會錯誤,作為個體,我們也只得通過回答正確,才能換得認同。但如果我們為了答對,不斷地背離自己的主觀意願和真切感受,有一天我們可能突然不知道自己是誰。

在這種情況下,我們進入了一種邏輯不通的生活狀態:既想被肯定又刻意隱藏真實的自我。可這不是很矛盾嗎?

我的生活,由我的自創力私人訂製

正確與錯誤的對立與衝突暗示了,有一個更大的權威制定了統一的標準。

在成長的過程中,我們慢慢認可了一套從外而內的答案。我們用這套規範去安排、理解、評價自己的生命。正確的聲音可能來自我們各自的家族、學校、公司、朋友圈、文化圈或國家。我們習慣拿自己的生命與統一的標準對答案,看看自己都「答對了哪些題目」。

像下圍棋一樣:我們通過下「對」去占領越多領域,因為它們意味著認同、地位、資源。不知道下一步棋的時候,我們可能憂心忡忡。「下錯了」一個子,我們誠惶誠恐,害怕失去。但是,我們也可以選擇不玩這種棋,並不是只能「被安排」。

放下對外在正確的執念,如果「我」聽從「我」內心的對錯,那麼在個時刻,「我」與世界之間就打開了一個可以自由發揮的空間。

離開「是不是」、「應不應該」、「好不好」、「對不對」、「行不行」。我們走向「我可以」、「我想問」、「我嘗試」、「我知道」、「我們創造」、「我們能夠」。

如果我們每一個人都聽從內心的指向,肯定「我」的力量,那麼我們可以從孤獨地對答案轉變到共同創造世界。我們每個個體生命的獨一無二性也因此得以展現於世,我們的私人生命可以開始以 DIY 的方式去探索世界。當所有人都開始探索與創造,這套標準也就被打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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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文初的 5 個困惑,如果我們以多元的答案去回答這些困惑,會有什麼可能性呢?

  1. 伴侶爭執時,不需要得出誰對誰錯的終極結論。讓雙方觀點共存,畢竟對錯不比接受和理解彼此重要。聆聽比答對更珍貴。
  2. 選擇沒有對錯。圍繞著每個選擇,總會展開一系列的事情。原諒自己,「當初我已做了最合理的選擇,現在我仍有改變生命軌跡的創造力。」
  3. 不存在命中注定契合的配對。我們不需要讓社會要求的配偶標準來評估自己的親密關係。「我們倆」可以一起創造「我們」認為是幸福的、獨特的親密關係。
  4. 生命的下一步再重要也不是決定性的。在生命的每一刻,我們都可以通過選擇來調整未來的發展路線,放棄原來的規劃,或者開發新的道路。不斷地學習比處處答對更現實。
  5. 在表白成功或失敗之間,其實還有很廣闊的空間。你們能 DIY 別的關係,比如說,每週一起喝一杯咖啡的關係。

最後再強調一點,人生由選擇構成。那些看似中立的態度和行為:不選擇、沈默、僵持、封閉自己、回避問題等等,其實也都是選擇。我之所以這樣說,並不是出於一種以歸責為初衷的審問,而是由衷地希望大家能夠掌控選擇、掌控自己的命運,感受到我們生而為人純粹的生命力。我們可以把自己放在駕駛員的位置,而不是任由生命自動駕駛,我們則坐在後座尖叫。

通過今天的文章,希望我們一起鍛煉自己的創造力。在日常生活中,不再把注意力集中在尋找「正確」的安樂窩上,而是去練習做一只隨時準備起飛的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