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第十大法學博士候選人,伴侶盟創會理事長,公開出櫃的不分區立委候選人,2017 年與祁家威先生打贏大法官釋字 748,奠定 2019 年 5 月台灣成為亞洲唯一同婚立法的國家,她,是許秀雯律師。大學時期就接觸社會運動,推動同志多元議題的許律師,會怎麼看現今的女性主義議題?讓我們聽聽她的想法。

許律師聲音相當溫柔,在 2019 年年底,我們與許律師接上線,以世界婦女庇護安置大會之名,邀請律師與我們分享她對現今女性主義、多元性別、女性影響力與多元共融 Diversity & Inclusion(以下簡稱 D&I )等性別議題的看法。

90年代的性別倡議者:女性主義使我看見限制,並嘗試突破

女人迷編輯:許律師認為自己是女性主義者嗎?您的女性主義信念是什麼呢?

許律師:從大學時期開始,1990 年台灣解嚴後,社會力蓬勃,在那個時代,我就創辦了東吳女研社,同時也是跨校組織全國大專女生行動聯盟的核心成員。自己念法律系,發現絕大部分的教授、大法官、律師都是男性,傳統的學生運動也多由男性主導,整個氛圍都是男權文化主導,身為一個女學生,就開始有反叛意識,開始投入運動。組織女學生,當時是一個求知若渴心態,許多酷兒理論、女性主義理論甚至尚未被翻譯,我們都捧著原文在讀。

女人迷編輯:許律師如此早就投入運動,開啟女性主義與酷兒運動之路,想問女性主義對許律師帶來的影響?

許律師:我想作為一個女性,以及一個女同志,女性主義的養分,讓我看見許多限制與壓迫。這些限制與壓迫不是個人議題,而是非常多的結構性社會因素,使得集體女性處於不被看重的位置,因而沒被認真對待、分配到比較少的資源與話語權。「所以女性主義教會我、啟發我,用新的方式看世界、看性別秩序,也同時使我更強壯,讓我知道即使現今仍有很多限制,但也代表著有非常多空間可以去披荊斬棘,透過集體的力量去打開它。」

女人迷編輯:許律師做性別議題如此久,如果要您點出當今最重要的性別議題,您認為是?

許律師:我想除了傳統兩性不平等的議題之外,我們確實已經開始從兩性平等走到多元性別平等。性傾向、性別認同、性別特質的多樣性應該要被看見,被納入各層次的思考與制度基礎裡面。

我認為性別本身就是多元的,我們不應該將每個人都削足適履到性別二元的框架裡面,更不應該用這種二元框架去設定制度與法律,這個並不是說,要把大家的性別認同抹除,而是讓大家適得其所。把身為人本身的「多樣性」做比較好的處理跟對待,才是真的在性別上實踐多元共融。

打開「知能」,推進女性影響力,共創提升企業財表的 D&I

女人迷編輯:許律師提到多元性別被平等對待是相當重要的性別議題,那麼我們該如何去擁抱多元性別?讓所有人都能受到平等對待?

許律師:我想這可以從幾個簡單的方面開始,首先是睜開眼睛看見事實。其實這個社會已經很多元了,舉例來說,很多家庭都已經不是傳統一夫一妻的核心家庭,單親、隔代家庭都確確實實的存在著。另外台北街頭也越來越多跨性別者,只要開啟雷達,就可以看見並感受這些多元性的存在。

再者我認為要有一些「知能」,「知能」是需要學習的,一個人要能撇除偏見,去接受並跟多元性別做朋友,蠻重要的是要有知能。這個「知能」指的是,要能去更新自己對多元性別的知識與認同。

女人迷編輯:那麼許律師會如何描述「性別平等」與「女性影響力」這兩個詞彙呢?

許律師:性別本身是多元而有差異的,而平等強調的是要處理這些差異。我們不可否認,男性跟女性,在生理上是有差異的,而「性別平等」正是討論如何處理性別多樣性與差異性帶來的挑戰。

舉例來說,過去台灣社會處理性別差異的方法,可能是透過單身條款,要求女性結婚懷孕必須退出職場,然而我們知道這是不對的,這些讓女性處於次等處境的惡性循環,進而使她們淪為附屬、以及被歧視的地位。因此後來有性別工作平等法,針對生理假、育嬰留職停薪等項目制定出相應政策,在法律上明確禁止因懷孕婚姻、或性傾向因素給予不利對待,這正是性別平等得以落實,能好好被處理的實證之一。

「女性影響力」,如果以全球的範疇來說,我認為是不進則退的、是逆水行舟、是需要不斷去推動推進的。女人今天得到的權力,如果不努力還是有可能走回頭路,像之前還有人提出要對女性生育自主權進行公投,或是在非洲很多地方,很多女性很小就被逼童婚,又或是那麼多女性,無論在開發中或已開發國家,仍被性侵、被性騷擾。

我認為我們需要更好的環境讓女人可以發揮,而不是被壓抑;女性潛能之於對過去歷史的貢獻、對未來產生的影響,這些很大部分都沒有完全被認識或被運用出來。

女人迷編輯:您對於多元共融 D&I 的看法是什麼?

許律師:我認為這也是現今非常重要的議題,也是未來性別議題發展的重點。伴侶盟有一塊工作範疇便是去跟企業談 D&I 和 LGBT+ 的議題,我們受邀去企業內演講,與人資部門共同理解這些議題,並想辦法在公司中落實多元共融,讓多元性別得到更平等的對待。

「另外我希望許多企業知道的是,D&I 不僅符合我們對人權的理想,它也相當符合企業利益,依據麥肯錫顧問公司的報告,平均來說,在 D&I 表現好的企業,財務表現也好。」

我想這並不難理解,人才都是多樣化的,一個企業如果是平等多元的,不僅能招攬人才,也不會是一言堂,在其中工作的人都能自在自由發揮潛力,多元性也使得這間企業能因應更多挑戰與變數,因此財務表現良好也是隨之而來的。

不受傷是不可能的,但療癒是可能的,陪伴是可能的

女人迷編輯:想請教許律師最喜歡什麼字?為什麼?

許律師:我喜歡非常多的字,每個字都有自己的生命,然而如果一定要選,我會選「伴」這個字,「伴」在中文語境裡面,既可以是名詞也可以是動詞,同時也是伴侶盟的伴,傳統的「伴」指的是:同在一起而能互助之人。我覺得每個人活在這個世界上,很珍貴的一件事就是我們能跟別的人相處,一起分享生命旅程,相互陪伴幫助。

「人生有很多挑戰困難,也有許多過不去的時候,所以我覺得這個『伴』是非常重要的。」

女人迷編輯:最後想請許律師對可能正在性別上受苦的人說一些話

許律師:我想這真的很難用簡單的話去說,但我會希望可以陪伴,在我可以做得到的範圍。我們的運動也可以達到陪伴效果,讓彼此更強壯。

「我認為不受傷是不可能的,多少會受傷;但我們要相信療癒是可能的,更強壯是可能的,讓世界變得更好是可能的。相互陪伴,永遠不放棄希望,如果這條路走不通,就發揮創意走另一條路,不放棄繼續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