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一個單親母親。我就只有一個人,卻得想辦法養活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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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史戴芬妮.蘭德

「媽媽,露比因為我死掉了。」米亞看著窗外,聲音小小的。「因為愛麗兒掉到窗外。」

「噢,親愛的。」我試著在前座轉身面對米亞。「不是的,那是意外,不是妳的錯。真要說的話,是媽媽的錯。」

「妳在哭。」米亞滿臉脹紅,小嘴嘟起,眼中帶淚。「妳只是想救我的愛麗兒。」

我無法繼續看米亞,但手依然擺在她腿上。我想要捂住臉,讓眼睛和嘴巴扭曲,無聲地哭一下,但最後只和陶德互看一眼,微微一笑。我得沒事,我沒得選。

陶德下高速公路後,開過幾條街,最後停在一輛兩門的本田雅歌(Accord)後方。我想起男孩子高中時開的那種車,就像我小弟玩的玩具跑車變成實物大小。陶德熟練地檢查車油、方向燈、煞車及頭燈,我覺得那種能幹的樣子很有魅力。陶德具備大量我喜歡的特質,從事建築業,在湯森港附近的一塊林地自己蓋小木屋—我不懂自己為什麼沒愛上他。

「我準備賣掉這輛車,所以妳需要用多久就用多久。」他說完後遞給我車鑰匙。

「謝謝你。」我擠出感謝的話,抱住陶德。我希望他明白,他把我從完全的絕望之中拯救出來,我原本可能會淪落街頭。話說回來,他怎麼會知道?我從來沒告訴過他我的日子有多窘迫。我希望能和他平起平坐,而不是……目前這種狀況。我現在這個樣子還出去約會,感覺像個笑話。

我把車子開出停車場,雙手在抖,全身焦慮,好像喝下十杯咖啡一樣。我心想:我不該開車的,我還沒準備好。我覺得我一定會害我們母女再度撞車,但我是唯一能帶我們前往目的地的人。

看到交通號誌燈,我知道馬上要上高速公路了。我真希望我能打電話請人幫幫忙,只是說說話也好,但我想不出有誰理解我遭遇的事,除非他們懂單親媽媽的心情。我們單親媽媽就只有一個人,卻得想辦法養活孩子。

每當我和朋友提到我的生活,就算只是稍微透露我每天要煩惱的事、我面對的壓力、我有多捉襟見肘,便一再聽到朋友說:「真不知道妳是怎麼辦到的。」朋友的先生要是不在家,或每天工作到很晚,她們也會搖著頭跟我說:「真不知道妳是怎麼辦到的。」我得忍著不去回應。我想告訴她們,就算老公不在家,她們和單親媽媽的狀況也差遠了,但我隨她們的意,相信我們的狀況是一樣的。

跟她們講太多,只會透露太多我的生活。我永遠不要任何人同情。再說了,除非她們親身嘗過貧窮帶來的壓力,否則她們是不會懂的。你得硬撐著,因為那是你唯一的選項。我的朋友不會瞭解我的感受,出車禍的隔天早上,我必須開車走同一條路,出事車輛的碎玻璃還散在路上。我得照常過日子,因為那是我唯一的選擇。

雖然我確定清潔客戶都能體諒,等著我繳錢的電力公司可不會。我只想陪生病的孩子坐在沙發上,幫她的水杯補充果汁,一連重播三遍她的《好奇猴喬治》DVD。然而,我得回去工作,我得開車,我不確定哪一項比較接近不可能的任務。

我是「怎麼」辦到的根本不重要。我相信天底下的父母都會做一樣的事。身為單親家長,不僅代表你是唯一照顧孩子的人。什麼「想盡辦法」喘口氣,什麼分工合作幫孩子洗澡、送孩子上床睡覺,那些對我來說都是最微不足道的問題。大量的責任壓垮我。我要倒垃圾,到店裡挑菜買菜,煮飯,打掃,換馬桶衛生紙,鋪床,撣灰塵,檢查車裡的油,帶米亞去看醫生,載她去爸爸那,找到有助學金的芭蕾課時帶她去上課,接著要帶她回家。

我看著米亞每一次的轉圈,每一次的蹦蹦跳跳,每一次溜下滑梯。我幫女兒推鞦韆,晚上哄她睡覺,在她跌倒時親親她。每當我坐下來,就開始擔心。我擔心個沒完,壓力讓我的胃不舒服。我擔心這個月的薪水不足以支付帳單,我擔心四個月後才會到來的聖誕節。我擔心米亞的咳嗽會轉成鼻竇炎,她就不能去日托中心了。我擔心傑米會變本加厲,我們會吵架,擔心他為了整我,那週反悔不幫忙去日托中心接米亞。我擔心我得重新安排工作時間,或是根本不能上工。

每一個貧窮的單親父母都過著這樣的日子。我們工作,我們愛人,我們日夜操勞。一切的壓力與疲憊讓我們被掏空,只能辛苦度日,我們不再是先前的自己。那就是發生車禍後我的感受,走路時彷彿雙腳踏不到地。我知道隨時都可能吹來一陣風,風一吹我就會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