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雷慎入）《小丑》中描述一個不斷想找家、找愛的人。然而，是不是從出生的謎團開始，就暗示了他不可能幸福的一生？
也許在進戲院前，你就可以想像這個角色本身存在的生命張力──小丑，Joker，總是戴著面罩對著人們微笑，但內心如同巨大的黑暗窟窿，有情緒深不見底。
意外的是，在《小丑》這部片裡面，我們可以很快地看見那個底部，其實沒有想像地遠。
當他的母親不斷地教育他，你是一個需要帶給世界歡樂的角色，你以為這樁「扮演」如同行屍走肉，附帶著精神分裂；但其實，他可能比誰都更「想要」這個角色──如果，有人注意到我，因我而笑，那會不會是一件幸福的事？
圖片｜《小丑》劇照
圖片｜《小丑》劇照
有沒有人愛我，有沒有人會，注意到我
螢幕前的我們可以很快感覺到，小丑亞瑟（Joaquin Phoenix 飾）與母親之間的關係異常地親密。
他總是在外受挫。在暗巷中被孩子們霸凌、被同事恥笑栽贓、被公車上的陌生女人敵視。他拖著破碎的身心走回高譚市邊陲一處老舊社區，隨時可能傾垮的電梯、擁擠生鏽的信箱等不到音訊，最後來到晦暗的家屋。但一開門，一處細緻輕柔，如同女孩的聲音，喊了一聲親愛的。你知道那裡終於有點溫暖的人味。
而那是一個社會邊陲裡更加邊陲的地帶。
當他替母親準備如孩童般的吃食、擦背洗身，擠在窄小的床鋪上看電視脫口秀，一起笑得很傻。兩個人，有著如同孩子般的互動。那的確是一處暗黑的角落。在這個家，有疾病，也有傷口；但在這裡，不會有人將他們視為污穢之物拳打腳踢、趨之若鶩。反之，他們可以緊緊依偎，彼此包覆著彼此的疾病與傷口。
圖片｜《小丑》劇照
電影還持續延續著家的脈絡。當亞瑟得知市長候選人湯瑪士．韋恩（Brett Cullen 飾）可能就是自己父親的那一刻，他跑到他面前大喊著，我不要錢，只要你關心我，給我愛。讓我叫你一聲爸爸。
於是，不管是破爛抑或豪華的家；不論我是不是一個價值低落，被這個主流社會視若無睹的存在。重要的是，小丑終其一生探問著，有沒有人在乎我這個人？如果有，如果那就是你，不論你是什麼樣子。我們都只是想要愛而已不是嗎？
當出生是一團迷霧，像被詛咒永遠不會幸福
而幸福終究遙不可及。像是被注定好的，或像一道詛咒──他發現自己的出身，原來充滿了拋棄、虐待與欺瞞。
在得知身世真相的那一刻，他也許可以選擇去捍衛母親的說法，兩個人肩併肩，繼續抵抗這個世界的惡。但他最終選擇讓母親成為一個罪人。並且，要是最萬惡不赦的那個。於是，他殺他母親的方式，全然不同於其他時候的腥風血雨。他不著痕跡； 甚至不再多浪費一刻肝腸寸斷，他直接跳過心碎，讓自己淹沒在無可附加的恨意裡。
當你一點點的痕跡（血跡）也不留，像是說明的一個生命的離開完全不需要被可惜。
這一切，就如同外面的世界一直對待他的方式。人們將他視為街邊鼠患，恨不得你消失，最好連屍體都不要留下。而曾經唯一會為他哭的，可能就只有他的母親。於是，如果今天發現到連母親都不是那個人；他要殺了母親，如同殺死自己──我居然，曾經對愛渴望。
圖片｜《小丑》劇照
在那一刻，他奮力掩住母親的口鼻，親手感受一個生命從垂死掙扎到從此沈寂。他需要那一刻的沈默，來弔唁這麼多年以來這個社會的攻擊與傷害。但情緒仍舊無處可去，他起身計畫一場更大的殺戮。
因為最痛的從來不是那些攻擊，不是血跡斑斑，而是你假裝愛我，你比嘲笑我的人，還要冷漠。
家不在家屋，也不在街頭
小丑他是一個，一直在尋家，也尋愛的人。
而他的路徑──或者說，那些血腳痕們──意外成了仇富反智者崇拜與跟隨的方向。他成為社會邊緣群眾的英雄，人人紛紛戴在小丑面具，走上街頭，預備引發一場轟轟烈烈的搗亂。
但回到電影中第一個血跡斑斑的案發現場，當他開槍射殺那三個男人，從來不是因為他們是財大氣粗韋恩企業的員工，而是因為他們提醒了他自己有多麼地被棄如敝屣。然而，這個最孤單的秘密，終究留在那個潮濕暗黑的地鐵站裡。
圖片｜《小丑》劇照
白天以後，你看見滿城風雨，情緒激昂的通緝報紙。越來越多人與他同路，失去了原本的歸屬，他又在街頭有了同伴──此時此刻，因為失業、犯罪、垃圾堆積與經濟蕭條而墮落的高譚市，頓時火光四起，嘈雜喧囂；小丑在眾人圍繞中接受高聲歡呼。你看的第一眼覺得美。但事後回想，你知道那可能是世界上最破碎的畫面。
因為在各個面具背後的，只是盲目跟隨的眾人，沒有誰真正理解他。沒有誰，真正是他的家。
他可能得到了此生最被期待、保護，與珍視的時刻──在他被送往警局的路上，為這群人義無反顧地，將他從握有權勢的人手上贖回。那是他從未被對待過的方式，或者他一生汲於追求的擁抱，就像我們渴望一個家，曾經沒有人願意給他。
我知道你們不是假裝愛我，但你們愛的不是真實的我。我沒有家了，但我也不會再受到傷害；我不知道，這件事，值不值得世人悲傷。
